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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看 www.biqukan.co,最快更新激情越位(官场小说)最新章节!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如果过于关注各种媒体发布的征婚启事,就难免引起旁人的种种猜疑。

    最近一段日子,三楼的护士几乎都发现了彭赛赛的秘密,每到不忙的时候,彭赛赛总是一个人坐在护士办公室的角落里,膝盖上放一大摞杂志和报纸,专门在夹缝的征婚栏里寻寻觅觅,有时还拿个小本子,认真地抄抄记记。

    情人节这天,彭赛赛忙完了自己的那摊子事,又坐在护士办公室里翻报纸,小护士机器猫跑了进来,打趣彭赛赛:“喂,丁克,是不是要找个情人呀?我帮你!”彭赛赛结婚七年还不要小孩儿,大伙都叫她丁克。

    正说着,护士刘翠平也凑过来帮腔说:“守着个成功男士方登月还不知足?想跳槽呀?你也太贪心了吧?”

    机器猫叉起腰说:“老土,你懂什么?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太悲哀了吧?”

    刘翠平笑笑说:“我是老土,没你们新潮。嗯,丁克,要甩方登月的时候提前打个招呼,我给他介绍个好的,小你十岁!”

    彭赛赛听了既不生气也不解释,其实她关注征婚启事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她那个三十未嫁的女朋友关自云。为了让关自云尽早结束看似潇洒的单身生活,彭赛赛的急切几乎超出了当事者本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三楼内科病房的七八个男病人一涌而入,他们是来送花的,女医生、女护士每人一束红玫瑰,花上还系着鲜艳的彩带,上写:辛苦啦,情人节快乐。

    收到鲜花的女人们无不喜出望外,老护士长谢馨兰捧着花竟然笑出了眼泪。

    机器猫摆弄着手里的花,不以为然地说:“护士长,至于吗?不就是一束花吗?哪至于激动成这样?人家又不是向您求爱!”

    护士长骂了一句死丫头,更加感慨地说:“我是挺激动的,我们年轻的时候,连件漂亮衣服都不敢穿,怕人说资产阶级情调,如今漂亮衣裳有了,花儿也有了,可人却老了。”护士长的声音有点幽幽的。

    “护士长,您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有牙的时候没豆子,有了豆子,牙又没了。”彭赛赛天生直肠子,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瞎说什么呢?谁没牙了?”彭赛赛的话刚一出口,就挨了刘翠平一巴掌,还惹来好几个护士的围攻。

    “去你的,咱们护士长哪儿老呀?”

    “有人送花就不老,是不是?”

    这句话言者无心,却让彭赛赛心里一动,最近一个时期,送不送花的话,已经在方登月嘴里说得越来越少了。

    护士长摇头说:“你们都不如彭赛赛实诚,我明年就退休了,怎么不老?这是自然规律,谁也不是说年轻就年轻了。”

    护士长说着话,把那束花爱不释手地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这花真漂亮,不过我可不敢捧着花走在大街上,尤其今天这样的日子。”

    彭赛赛说:“是怕老爱人醋掉大牙吧?”一句话把大伙逗得大笑。

    护士长也笑了起来:“他要是那么在意我就好了。这老家伙自从离了休,脾气大得吓人。你们猜打架的时候他说什么?他拍着桌子大喊,人贩子那么多,怎么就没把你给拐了去?”

    众人一听又笑得东倒西歪。

    正笑着,护士吴红芳从化验室要来两个废弃的广口瓶,大声嚷嚷着说:“不愿意把花拿走的,都插在这儿。”说着,撕去玫瑰上的装饰彩纸,把花泡进瓶子里。

    机器猫故意大惊小怪:“哟,真不敢拿回家呀?算了算了,不敢拿走的都给我,我正好去气气我的男朋友。”

    护士长的神情严肃起来:“女孩家别这么疯疯癫癫的,不能开这种玩笑,伤感情!”

    吴红芳说:“别听她瞎咋唬,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机器猫朝护士长做了个鬼脸,又拉了彭赛赛一把说:“丁克,你怎么样?敢不敢把花拿回去,气气你们家的方登月?”

    彭赛赛白了机器猫一眼:“怎么不敢?我还得告诉他,先有了一夜情,才有了红玫瑰。”

    护士长眼睛瞪得老大,大声训斥说:“说什么呢?二百五!”又用手把所有的人指了一遍“不管是结了婚的还是没结婚的,都给我听着,花可以抱回去,可一定得跟家里人说清来龙去脉,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怕的就是闹误会!”

    机器猫撇着嘴捶胸顿足,做出一付痛苦不堪的模样,呜呜呜呜!有人送花不敢要,可怜哪!

    这天晚上,彭赛赛独自坐在沙发里等着迟迟不归的方登月,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那束没有爱情的红玫瑰。

    花太艳,把客厅反衬得有点灰暗。送花的不是情人,红花绿叶间的娇媚就显得有点空洞。

    彭赛赛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无从得知猎人小屋正在上演的那一幕好戏,可丈夫此时不回家,肯定是和短信女人一起欢度情人节之夜去了。如果真的是去吃饭还好,只怕早就勾肩搭背地去了女人的家里或者什么旅馆。

    想着七年间只有盐没有味精的日子,彭赛赛忽然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场错误。已婚女人伤心的时候,十有八九会不知不觉地怀念她们的初恋,彭赛赛也不例外。

    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盘封存已久的录像带,那上边记录着她和秦羽的初次见面。

    关自云曾给彭赛赛的初恋下过定义——“挥一挥手,他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给你留下一对鸡眼。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屏幕上出现了北京南山滑雪场的画面。

    梳着马尾辫,穿着红色羽绒服,踩着滑雪板,摇摇晃晃地跑在雪地上的少女是十七岁的彭赛赛,紧追其后的少年,就是让彭赛赛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

    原以为和秦羽邂逅相逢是一种缘份,却不知轰轰烈烈的相爱之后留下的只是绵绵无期的痛。

    秦羽的样子再一次在彭赛赛的眼前清晰起来,两道黑黑的剑眉,一对微微凹下去的眼睛,一张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大嘴,一双修长而均匀的大手

    那是初中三年级的冬天,电视台来到彭赛赛所在的学校招募“金苹果”节目的参赛者。条件是身体健康,爱好体育,有较强的参与意识和吃苦耐劳精神的青少年。

    经过选拔赛入围的共有六人,三男三女,分别来自不同的学校。

    彭赛赛有幸入围,竞赛的内容充满情趣。

    第一站是按照地图,转乘三次公交车在城区某一小胡同里的某一人家找到指定的联系人,取得第一张联络图。

    第二站是根据联络图提供的照片,在王府井大街上找到与图片对应的那家商店,彭赛赛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工艺美术品商店,她在那里拿到第二张指令。

    第三站是到内联升鞋店门前的金靴子形的雕塑里,寻找下一行动的路条。这一步,彭赛赛完成得也很顺利。

    第四站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乘车去北京的南山滑雪场。

    六个人当中,最先来到南山滑雪场的是彭赛赛和一个外校的男生。那个高三的男生就是秦羽。他们两人取得了最终的决赛权。

    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把滑雪的要领讲完,又让他们试练了几分钟,然后宣布比赛规则。比赛的终极目标是五百米以外的山下,那里有一只放置在雪地上的金苹果。谁最先抢到了金苹果,谁就夺取了冠军的桂冠,并将获得南山滑雪场提供的一张免费季度金卡。

    比赛即将开始,站在二十米开外的秦羽朝对手彭赛赛挥了挥手,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v字型的手势,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全身紧张的彭赛赛放松下来,她也笑着朝秦羽挥了挥手,并记住了他头上的滑雪帽是大海的那种湛蓝色。

    比赛的枪声响了,秦羽有意让彭赛赛先滑出两米,才不急不缓地撑起滑雪板,离开起跑点。

    彭赛赛跌跌撞撞地滑在对手的前头,中间虽然摔倒过两次,但直到距金苹果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依然还保持着领先的地位。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秦羽追了上来,两个选手从夹角45度的不同方向同时向金苹果冲刺。

    这一刻,彭赛赛忽然发现跟自己一样从来没滑过雪的秦羽竟像是个老运动员,重心放得低低的,滑得又快又稳,那样子根本看不出是个初学乍练的新手。

    彭赛赛本来就滑得摇摇晃晃,一分心,脚下突然失控,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地上,借着惯性,从雪地上飞快地滚了出去。

    秦羽正全神贯注的向金苹果奋进,冷不丁看见摔倒的彭赛赛向自己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和自己相撞。

    容不得多想,秦羽身子一拧,来了个鹞子翻身,把自己摔向雪地的另一边。就在秦羽倒地的一瞬间,彭赛赛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

    好险哪!如果不是秦羽故意一躲一摔,贴着地面飞驰过来的彭赛赛一准撞在他的滑雪板上,说不定一张青春花季的脸,就要留下一条永久的,金苹果的印迹。

    一场虚惊过后,赛场旁的观众都在心急地大喊,快呀,快呀!金苹果!金苹果!

    秦羽先从雪地里爬起,没有跑向金苹果,却朝彭赛赛走来。

    场外一片掌声。

    “你没事吧?”秦羽走到彭赛赛面前,俯下身,关切地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雪地的冰花那么晶莹澄澈。

    彭赛赛不好意思地摇头,莞尔一笑。眼前那顶蓝蓝的滑雪帽,融成了一片无边的大海。

    那次比赛最终没有产生冠军。

    电视屏幕上只剩下闪动的雪花和沙沙的噪音,彭赛赛已是泪流满面。彭赛赛走到阳台上,外面是一片黑漆漆的暗夜。

    和青春年华一起消逝的情海过客,你如今身在何方,有没有成家,做什么工作,活得快乐不快乐?没有人回答彭赛赛,但她确信在五湖四海的山山水水间,一定常常有一个人在风里雨里弹着那把旧吉它,吟唱着美丽伤心的往事。精诚所至的巨大磁场效应,便穿云破雾,把琴弦间的月光和花影,全都嵌入远方女人的梦。

    身到此间,彭赛赛才懂得“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痛楚竟是这样的长久,这样的铭心刻骨,只怕今生今世都摆脱不了。

    方登月深夜回来的时候,彭赛赛已经睡下,怀里搂着个枕头一动不动。其实彭赛赛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搭理方登月。直到听见背对背的方登月发出轻微的鼾声,彭赛赛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人也真怪,因为心回到了从前,情系于另一个男人,彭赛赛就能不在意方登月跟谁在一起,去做什么了。

    一个是情感的背叛,一个是行为的出轨,扯平了。于是,天涯海角的那个就更近了,同床异梦的这个就更远了。

    如果说花好月圆是对美好婚姻的希冀,那么“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意境就是大多数现实婚姻的写照——花影摇曳的迷蒙,薄云遮月的恍惑。

    第二天一早,方登月显得格外殷切,他一向很少跟彭赛赛闲谈,这天却一反常态,在饭桌上说起汽油调价,说起高速路明令禁止货车超载,说起皇家马德里队高价买进了某某球星

    彭赛赛一口一口地嚼着面包,喝着豆浆,也不搭话,只是偶尔点点头,表示她在听着呢。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疲惫?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瞧,眼睛好像有点肿。”方登月难得这么关心老婆,更难得有心思对老婆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要是在以往,彭赛赛早就感动得稀哩哗啦了,可现在,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彭赛赛不动声色,反而让方登月有点不自在,想了想,她既然不摊牌,自己也没必要解释手机短信的事。再说,以前这种冷战也发生过,用不着理她,先让她慢慢消化消化,等她自己把劲儿消耗得差不多了,气也不那么大了,火也不那么高了的时候,再想法对付她。这样的策略在足球场上叫防守反击,在生活里也是屡试不爽,只要应用得当,大获全胜并不难。

    天底下最好糊弄的就是一心一意跟着你的女人。不管你把她们气成什么样,只要找个恰当的时机,说一声“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只爱你。”就够了。要是再陪她逛逛商场,给她当参谋选件时装,然后带着欣赏的口气说,什么衣裳到了你的身上,都像定做的一样。她们要不幸福得晕过去才怪!

    二月的北京,还是一片冬天的景象。

    高大的建筑群把熙熙攘攘的车辆和人流归拢在一个永远没有变化的大洋灰盒子里,刻板而凝重。

    刚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便多了几分阴泠。湿湿的路面和灰突突的树梢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冬去春来的愉悦。

    方登月开着车走在上班的路上,想起彭赛赛那一脸委委屈屈的神情。心里还是有一丝抹不去的愧疚。

    从结婚那天起,方登月的脑子里就从没闪过换老婆的念头,彭赛赛虽然不能算百分百可心,但至少比做过他情人的那些女人更适宜做个妻子。设若彭赛赛再敏感一点,再霸道一点,再早几年把探照灯安进方登月的游乐园,方登月也许就不至于像现在滑出得这么远。

    这么说也许不够公平,倒好像男人有过错,全得怪女人疏于管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彭赛赛要是真的有一双金睛火眼,只怕两个人也早就打得人仰马翻,分道扬镳了。想到这儿,方登月自嘲地笑了,晃了晃脑袋。

    眼下方登月对张雪一越来越不可抗拒,是因为这女人主动呈献的不仅仅是雪白的、性感十足的胴体,还有一张金牌彩票高高地挂在伊甸园的树上,正等着方登月去摘下来对号。

    彭赛赛常常为有个能干的丈夫引以为荣,而张雪一却黑眼白眼看不上方登月的“废品公司”口口声声说,把方登月放在这么个小旮旯里,实在大材小用,委曲了。张雪一亦褒亦贬的话不怎么受听,却充满骟动性。

    这个胆识不凡的女人劝方登月不必计较是做维华的经理还是做总公司的助理,重要的是应该拓宽天地,另辟蹊径,广开财源,建功立业。这说法倒是让方登月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交谈中得知,张雪一从美国回来后,倒过服装,做过进出口贸易,炒过股也做过期货,虽然时运不好,没有一下子发起来,可她对经商已经有了瘾头。眼下,她开的那个美容店收入不错,但那其实不过是小打小闹地玩儿玩儿,更大的作为还在后头。

    张雪一向方登月透露了一点商业秘密,她说她正在着手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然后借助香港一家极具经济实力和开发经验的公司做后盾,与南城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联手圈地,炒楼花。虽然这几年房地产市场规范了许多,生意并不好做,可是只要看准了机会,看准了地盘,把握住市场,让它刀刀见血,还是能砍出一片新天地。

    她又分析了北京房地产的形势,市中心黄金地段地皮天价,不予考虑。东西北三面开发得早,目前已经都形成了格局,很难再见缝插针,倒是南城一直没有龙头项目,拉动缓慢,因此地皮也相对便宜,目前正好是下手的机会。前两天,她们刚看好了一块地皮,一万多平方米,正好够她们小试牛刀,建一个低密度小区,如果头一个项目搞好了,后边的事情就会越来越顺。

    张雪一说得滔滔不绝,方登月听得半信半疑。且不管是真是假,已经对这个经历和见识都非同一般的女人刮目相看。

    “等我的公司注册下来,还想拉你入股做我的股东,你有没有兴趣插一腿?”张雪一问。

    “这倒是天大的好事,可身为国家干部不能私自经商办企业。挣大钱是我的愿望,保住饭碗也是我的愿望,二者不可兼得,还是先保住饭碗吧。”

    张雪一说:“又不让你非法利用职权,正当的投资并不违反国家条例。何况,你自己不说又有谁知道?”

    方登月笑了说:“可惜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本人囊中羞涩,奈何?”

    张雪一朝方登月飞了一眼说:“这个好说,只要你愿意,辞不辞职无所谓,有没有资金入股也无所谓,只要用心用脑用眼睛入股就足够了。要是我这么迁就你都不成,我真遗憾。”

    “为什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自古有论。”

    张雪一的每句话都让心比天高的方登月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一张辉煌美好的蓝图竟会从天而降,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欣喜,让方登月极度兴奋之余又如同梦幻。

    方登月虽然心中早已迫不急待,脸上却装得无所谓,谈谈地说:“让我考虑考虑。”接着又调侃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得想想你凭什么白白扔给我一只火腿,这么做你能有什么好处?”

    张雪一用尖尖的牙在方登月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天底下的确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所以用心用脑用眼睛入股的同时,还得添加点利比多做润滑剂。”说着哈哈大笑,笑得又妩媚又放荡。

    方登月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纹儿,心里却窝火地大骂:“这是他娘的什么女人?真要是长出根葱来,整个地球都容不下她!拿我当什么了?鸡?还是鸭?”

    利比多是性激素。张雪一开玩笑说添点利比多,有点影射性服务,难怪方登月会如此恼火。但尽管怒火中烧,却不敢怒发冲冠,为了那张蓝图,为了那只火腿,有时也得学学韩信,受得了胯下之辱。

    脑子里开着小岔儿,冷不丁一个横穿马路的中年妇女窜到了车前头,方登月猛一脚急刹车,雪天路滑,车溜出去足有一米才停住,车头已经贴在女人的身上,方登月吓出了一身冷汗,从车窗探出头去大骂:“你丫瞎啦?找死!”

    惊魂未定的女人半张着嘴,呆不叽叽地僵在那儿,两眼直不愣噔地盯着方登月的脸,方登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还不快走!乡巴佬。”

    满口京腔京韵的方登月并非北京土著,不过来京城的年头多了,站稳了脚跟,混出了三分人样儿,就自以为有资格骂那些外地来的倒霉蛋们是乡巴佬了。

    方登月出生在广西柳州郊区的一座小县城,父亲清清苦苦地当了一辈子小学里的教书匠,母亲是位家庭妇女。方登月是家里四个孩子中的老疙瘩,又是唯一的男孩。父母辛辛苦苦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培养儿子上大学。

    儿子考上高中的时候,老父亲问儿子有什么宏图大志,方登月想也没想,回答说:“学考古。”老父亲连连摇头说:“刨祖宗坟的事情,不好整。”方登月又想了想说:“那就学中文吧,将来当教授,在大学教书。”老父亲点点头说:“我儿有出息。”

    方登月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望,也没有辜负“方登月”这个豪气冲天的名字。以全省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上京城的名牌大学,成了小县城名噪一时的天才少年,但全家人除了旗开得胜的喜悦之外,更多的是囊中羞涩的辛酸。

    为了给状元凑学费,父亲卖掉了家里的三间老屋,看着父亲爬上刚租赁的土房给屋顶抹灰,方登月哭了。父亲蹲在矮矮的土房上出言豪迈“哭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我儿有出息,有志气,老爹我这辈子就算没白活,哪怕立马死了,也能闭眼了!”

    为了省钱,方登月大学四年中没回过一次家,别的同学大都在寒暑假回去与家人团聚,方登月却总是留在京城,每天举着个纸牌子站在超市门口,寻求做家教的机会。夏日骄阳似火,冬天寒风割面,方登月从来没觉得委屈,支撑着他苦度十六年寒窗生活的信念只有一个——改变命运。

    校园里漂亮的、家境好的女孩儿,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寒酸的小城状元根本入不了她们的视野,而那些从小地方来的,其貌不扬的柴禾妞们又根本入不了方登月的眼。看着同宿舍的公子哥铁皮烟盒定期更换地挽着不同的美眉在校园里荡来荡去,方登月心底暗自泣血,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娶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女人做老婆。从此真的一心读书,不问风月,四年之间,落下一个苦行僧的雅号。

    方登月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柳州市的一所中学做语文教员。

    当时方登月的老父亲已经癌症晚期,在那间矮矮的土屋中卧床不起。当方登月时隔四年之久,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时候,一辈子都没哭过的老爷子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拉着愁眉不展的儿子,气若游丝:“时耶!命耶!命有八升难求一斗。”

    此后的几天,老人家一直不说一句话,直到临终的时候才又开了口:“儿呀,不管怎么说,你比爹强,你现在是中学老师了。爹知足。”方登月知道父亲的这句话里包含着太多的失望和太多的无奈。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方登月没有去那家中学报到,在家里住了十多天,就辞别母亲去了深圳。据他所知,他的大学同学中有好几个都去了这座南方的新兴城市,传说中,那里遍地都是咸鱼翻身、一夜暴富的机会。

    方登月在深圳苦苦挣扎了三四年,前后换了足有七八种工作。走门入户地推销过洗发水和减肥香皂,穿上厚厚的人造毛皮扮成大熊猫去做活广告后来经一个同学介绍,找到了一份专业还算着边的差事,在一家小报当了一名娱讯记者兼文字编辑。

    沿袭香港人的习惯,这里的人把娱讯记者们称之为狗仔队,这么叫的含义有两重,一是说他们像狗追骨头一样讨厌,一是说他们必须像狗追骨头似的,才能真的追上那根骨头。

    一年的试用期,薪水不多,除了租房子吃饭和一些日常必要的零用之外,方登月每月最多能给广西的老娘寄五十块。惟一让方登月庆幸的是顶头上司对他不错。

    编辑部主任余立儿也是广西人,比方登月大两岁,人长得不漂亮但还说得过去,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几,典型的广西人模样,脸上有棱有角,黑,但有光泽,瘦,但很结实。

    方登月一来,余立儿就和他认了老乡,百般关照。那份他乡遇故知的温暖把一直生活在北极圈里的方登月渐渐由冰化成了水。

    一天晚上有个香港的当红女歌星来深圳开个人演唱会。娱乐记者们一个个风闻而至。散场之后,方登月被拥在热心歌迷的人海里,等着和偶像面对面。挤掉三粒扭扣,丢了一只鞋子之后,终于抓拍到几张女歌星给歌迷签字的照片,满载而归。

    已近子夜,编辑部的灯还亮着,是余立儿等着他回去一起赶稿子发排。两人足足地忙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完成任务。

    余立儿从报社外那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叫来外卖。深夜和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女人一起吃宵夜,这在方登月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既兴奋,又局促。

    余立儿也和平常有些两样,一直喋喋不休地说说笑笑。

    两人吃着宵夜,探讨着各地的方言,不明白同一种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叫法,就拿正在吃着的东西来说,在四川叫抄手,在北京叫馄饨,而到了广东就改名叫云吞了。

    接着又说起家乡广西出名的土特产。

    方登月说:“咱们那儿最负盛名的东西一是柚子,一是棺材,可如今实行火化了,棺材就成了废物。”

    余立儿说:“你这个人太悲观,只要木材好,怎么都成不了废物,不做棺材还可以做衣柜、做书架、做桌椅板凳。对了,你听说没有?四川有人发明了一种做ài床,据说能调节八十多个角度,一下子畅销全国,还风行了东南亚。想了一个点子就成了千万富翁,瞧瞧人家!”

    余立儿的话这么直接地涉及到性,涉及到做ài,让方登月有点如芒在背,怕余立儿笑他少见多怪,就勉强笑了笑,可脑袋却像灌了铅,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鼻子尖沾到了盛云吞的碗边儿上,连出气都不像平时那么均匀了。

    没过两三天,一个下班后的晚上。余立儿又约方登月到一家大排档吃炒蛤粉,吃炒田螺,还各自喝了一扎啤酒,然后,余立儿把方登月带回自己的住处。

    余立儿租住的房子在离报社不远的一座简易楼里,是一套小小的一居室,面积不足三十平米。房子的主人是个做竹篾生意的江西商人,生意做得好了,换了新的住宅,这里就一半堆货,一半租给房客。因此房租也比一般的出租房便宜了不少。

    房子里约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堆放着箩筐、竹席和篾条,剩下来的地方,也只能将将放下一张小桌和一张单人床,余立儿没有放床,只在房间里当不当,正不正地扔了一张单人的席梦思床垫,据说这也不是买来的,是原先的房客搬走时丢下不要,余立儿捡来废物利用。

    房子又乱又挤,不过厨房和卫生间倒还一应俱全。关起门来,也算是个独霸一方的小天地,比起方登月和四五个打工仔挤住的民工房,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尽管这样,方登月还是想问:“你怎么”

    “我怎么也住得这么破?是不是?”余立儿把方登月没说出来的话补充完整。接着又笑着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轿车会有的,别墅也会有的。”

    说着又指了指墙上:“看,全在这儿呢,又有钱,又有途,又有前途。”

    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张贴画,有毫宅楼盘,有进口轿车,还有空调、冰箱以及各种各样的家用电器。

    方登月喜欢和余立儿在一起,这个女孩好像天生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又美好又容易。

    余立儿扔给方登月一条浴巾,一双拖鞋,像对家里人一样随便地说:“一身臭汗,去,先冲个凉。”说着,还用手在方登月的肩上捏了一把,把方登月弄得大热的天直起鸡皮疙瘩。

    方登月走进不足两平方米的小卫生间,卫生间没有门,甚至连一块遮挡的布帘都没有,香皂和各种化妆品混杂在一起的浓郁香味,让方登月有点透不过气,他朝着那面缺了一个角的小镜子发着楞,不知所措。

    余立儿趴在门框上朝他笑:“怎么啦?磨蹭什么哪?是怕我看你吧?好,我走开,保证不偷看。这总行了吧?”

    方登月脱下衣服,放在小小的水台上,然后拧开了淋浴的水龙头,细细的水柱从头顶泻下来,立即遍体清凉。但此刻的他却更加六神无主。他强烈地预感着那件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这让他又紧张又激动,像个新兵头一次上战场。

    “喂,怎么这么半天?再不出来,罚你交水费!”

    随着话音,余立儿又出现在门口。

    目光和余立儿相触的一刹那,方登月的全身都凝固了,下意识地微弯着腰,背过身去。全身肌肉绷紧的方登月,在余立儿眼里又健美,又性感。

    “阿月”余立儿低低地叫了一声,扑了过来,从背后紧紧地箍住了方登月的腰,像一根千折百转的绿藤,死死地攀附在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上。哗哗的水声不停,淋湿了余立儿的衣裳也淋湿了方登月干涸了整个一个春天的心。

    余立儿把紧贴在身上的湿衣裳一件件地脱了下来顺手扔在地上,脱得又缓慢又从容。微黑的皮肤是最时尚的所谓麦子色。结实的小腿,结实的腰身,把肥厚的臀和尖挺的乳房烘托得更加饱满,欲望在方登月的瞳孔上一点点地点燃,然后又一点点地蔓延到周身的每个角落。他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余立儿走上前,轻轻地吻了吻方登月厚厚的胸肌,然后拉着他的手,朝着那张窄窄的席梦思走去。

    从卫生间到床边不过是三四米,方登月却在心里走了一程又一程,像是从广西走到北京,又从北京走进南国的椰林里。

    余立儿把自己舒展在席梦思上,脸侧向背光的一边,一只手背向脑后,另一只手搭在两座突兀的小山间,水湿的长发上还沾着一粒粒的小水珠,被昏昏的灯光一照,就像是满地撒落的珍珠。

    方登月的目光移到那片平坦紧绷的小腹上,那个圆圆的脐就像一只婴儿的眼睛,正朝着他顽皮地一眨一眨。目光下游,便是那一滩茂盛得快要长疯了的野草。方登月闭上干涩的眼睛,有那么几秒钟,血管好像马上就要胀破,烈焰就要从头顶喷了出来,这是死寂了多年的火山即将爆发前的沉默。

    余立儿缓缓地睁开眼,灯影把方登月勾勒得如同一具雕塑。生硬的线条包裹着呼之欲出的狂热。她微微欠起身子,手沿着方登月多毛的小腿向上摩挲,指尖渐渐触到那根挺拔的男性图腾,方登月哆嗦了一下,像大山倾倒一样,轰然一声,把娇小的余立儿整个覆盖了起来。

    那头困顿已久的小兽像是突然间挣脱了牢笼,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地狂奔猛走,最后还是沿着女神的指引,才穿过那片温湿的原野,冲过潺潺的溪流,呼啸山林。

    浑身水湿的方登月像是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搏杀。等火光渐弱,喧嚣全都宁静下去之后,方登月才睁开眼睛。

    “你头一次?”余立儿抚弄着方登月的一双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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