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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故事的结果,与起因关联一点儿都不大。正是这个原因,却带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这是确实的事情。在鸡山县城,从老人到小孩儿,都知道了这个结果。可是,事先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会发生这种故事。鸡山县城的人,不是那种想入非非的人。他们只爱静静地生活,像八十岁的老太太那样,每天在太阳底下悠闲度日。故事发生在1903年的冬天,它穿过淡淡的阳光,把鸡山县城的男女老少弄得十分震惊:鸡山县警察局长内川志,被人肢解成了二百零六块,扔在县城护城河的清水沟里。1903年的护城河水,清沏秀亮地流动着,把整个鸡山县城弄得有一股水香。可是,警察局长内川志的骨头和肉,把河流变得非常腐臭。站在河堤上围观的人们,闻到了警察局长的恶臭,同时也闻到了一股仇恨的气味。

    鸡山县保安团副团长杜纸,并没有随团长韩大麻子走近警察局长的碎骨碎肉。他觉得那样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是骑在那匹灰不溜秋的马身上,远远眺望着河堤上的情景。这时,他背着阳光。他的脸、脖子、和他拽着马绳的手指,都陷在阴影里。他背后的光线越强,他正面就越阴暗。面对警察局长内川志惨不忍睹的死亡,韩大麻子看不清也猜不透团副杜纸的表情。他觉得那小子的表情很阴毒,有一股杀气。但是,他没往这方面深想。即使韩大麻子三次回过头来,剜了他几眼,可是他这位助手今天的举动,却让他百思不解。

    事实也是这样。团副杜纸一改往日的巴结神态,仰首挺胸,大刀阔斧地坐在那匹马上,对眼前的一切显得十分冷漠。即使那匹马,平时看上去,几近萎琐,可是,此时,韩大麻子竟感觉到了它的高大。即使是这个时候,韩大麻子怎么也没把这位弱得风都吹得倒的助手,与把警察局长内川志剁成二百零六块的凶手联系起来。即使韩大麻子后来知道了杜纸就是杀人凶手,他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一个文弱的人的内心深处,竟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而且,他杀掉了警察局长内川志,竟然还如此冷静。就是这一点,让他有三年时间不可思议。

    韩大麻子从这些即使中间清醒过来之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自言自语道:幸亏自己没有过于得罪这位毫不起眼的助手,不然被分成二百零六块的人,就是自己了。事实证明,警察局长内川志被杀,也正是韩大麻子的所作所为,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团副杜纸尖细的欢乐

    杜纸当上了保安团的副团长。这是鸡山县城的人,十年前就知道了的事情。鸡山县城的人,刚刚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与现在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杜纸处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里面。也就是说,杜纸早在十年前就当上了县保安团副团长。那时,他的心里面装满了荣耀。可是,现在,这个团副的职位简直就是他的耻辱。这里面发生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心理转变过程。也就是说,是十年时间,让杜纸与警察局长内川志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事情凑巧的是,内川志也刚好在鸡山县当了十年警察局长。

    十年前,内川志当上了鸡山县警察局长,兼任县保安团团长。内川志是个开明的人,他上任之后,只想凭着以前生活留给他的良心,认认真真为老百姓做几件事情。他这样想,是因为他所在的家族,根本就不缺钱花。他的父亲内仁汉是鸡山县最大的烟土商。而且,在内川志从日本留学回来以后,他开始做起了鸦片生意。所以,对内川志而言,当警察局长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家庭的荣耀。在财富上,内家已经十分荣耀了,内家还想在华贵上再荣耀一把。这就需要内川志用一些真正有用的人,为他开劈他的江山。不然,毫不起眼、没有一点背景的保安团下等团员杜纸,是根本当不了副团长的。内川志在没当上警察局长之前,就和保安团有过许多接触。那时,他根本就不认识杜纸。他只是听保安团的那些油子说,有了难事就让憨头胞杜纸去办,而且放心得很,什么难事儿,只要他去,他都会办好后回复过来。内川志从日本回来,在一家小酒店里吃酒,被鸡山县城下里街的下三烂踩了脚,撕了西装,泼了一脸潲水。内川志找到了保安团,就是杜纸去料理的。后来,那个下三烂专门来到内川志面前,低了下气,认了错,为内川志挽回了面子。

    生活在鸡山县城的人,有两怕。一怕权势,再就是怕下里街的下三烂粘上。再鲜红一个人,遇了鸡山县的权贵,三下五除二,弄到牢里整治一番出来,阳气早就耗个精光,一辈子也休想再打起发。再就是遇上下里街的下三烂。他们一遇上你,就干裹绵缠,任你是天王老子,找到你搬不走的住处,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将人缠得天昏地暗,让你一家老小胆颤心惊。他们会成天提一把人长的点刀,或者挂一根扁担长的火铳,没有这些的,就握一把三眼铳,在你的屋附近游荡。胆子稍微小一点儿的,定会吓破胆,吓疯。所以,凡是想过安稳日子的人,从不惹下里街的下三烂。就是抱着良心行事的权贵们,也都遇事往开走,尽量不沾惹他们,不然,他们的时间和生命,就会粘上这些人带来的侮气,下半辈子变得不安生。所以,即使是县保安团的团员,也没有哪个不想好好过日子的,他们也尽量不惹那些下三烂。一旦谁惹上了,想继续在保安团里干的可能性就没有了。因为他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了,哪里还有能耐保鸡山县城人的安呢。所以,保安团一旦遇了事,就该憨胞日气的杜纸前去处理。没想这小子一副脓胞相,把这样的事情却处理得利利索索。内川志当然就刮目相看了。

    内川志一当上警察局长,就将杜纸提到了团副的位置上。这一点,对杜纸很偶然,而且让他受宠惹惊。当是时,杜纸对警察局长内川志的感觉,是身上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感激之情。为了报恩,杜纸知道警察局长不希求钱财,他便每个礼拜天跑到县城东面的教堂里,为警察局长内川志祷告,祈求上苍赐福于他。这个时候,杜纸把内川志当成了他的贵人和福音。他坚信,上天赐福予内川志,就等于赐福于自己。于是,到城东的教堂里为警察局长内川志祷告,几乎成了杜纸的日常行为。

    事情出现偏差,也是在这座教堂里。杜纸对教堂知道得并不多。他除了知道教堂里有天主之外,根本就弄不清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区别。他知道,在鸡山县城,城东有一座教堂,城西也有一座教堂。他常去的这座就是天主教堂。他巡查治安,也到过城西那座教堂,但是,他始终只到城东这座教堂里祷告。他选择天主教堂的理由很简单,就因为那儿有唱诗班,不仅有唱诗班,更重要的是,那儿有一位领唱的女人。就是这位长相并不出众的女人,把杜纸为警察局长内川志的祷告之旅,变得有了一点儿私心,有了一点儿浪漫。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双手端着唱诗夹,站在一群孩子里面,让杜纸想到“鹤立鸡群”这个词。凭杜纸对女人的经验,他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个女人比自己要大上几岁。可是,即使这样,也没能克制住她对他的诱惑。自从那个偶然的礼拜天遇见了这位女人之后。杜纸就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县保安团员虽说大大区别于下里街的下三烂,但是,他们除了向往安稳日子之外,也乐意干一些天下坏男人都愿意干的事情。比如下窑子,比如喝花酒,比如点烟泡。他们把这些事情视作男人的时尚。你不干这些事情,就在男人堆里显得一身酸气,两袖穷风。因此,即使是再拖儿带女、家境贫寒的保安团员,就是抻着脖子,也要做一个长子。不过,对于保安团员而言,他们最乐意干的事就是到上里街去。那儿有一条街的窑姐儿。这对于他们,是既可以显示自己的派头,又可以节省口袋里银子的活儿。那儿的老鸨子一向都对他们十分巴结。他们去了,只要你有干劲儿,所有的窑姐儿任你挑,事后,还会肉酒肉饭侍奉一顿,让他们个个在那儿过得像神仙。因此,这对于保安团员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过有良心的保安队员,尽量去得稀疏,去频繁了,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也降低了自己的人格。

    杜纸也常去去那儿。不过他去只是喝喝茶,饮饮酒,品品那儿的夜色,保持着一种与民同乐的姿态,或者听会两曲儿的窑姐儿弹弹琴,哼哼歌。这样说杜纸,并非是他有着什么更高雅的情趣,或者说有着区别于其他保安团员的品格。如果这样说,就过高地估计了他。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了教堂里的那位女人。因为他心里有了那位女人,在他眼前来来往往的这些窑姐窑妹儿,虽然没有一个逃脱他的眼睛,但是也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心。这样,他就表现得很心不在鄢。他心不在鄢的样子,很为他的下属所瞧不起。他们在心里认为他是在故作风雅。他们去做事时,杜纸就干坐在桌前,一个人默默饮茶,直到他的属下们一个个春风满面地走出来,然后杜纸就和他们一起回到保安团。因为每天要早起,杜纸规定保安团员,在上里街再怎么颠鸾倒凤,也决不允许他们在窑子里过夜。这是杜纸当上了团副之后立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一立下,就没有人敢再破。表面看上去,杜纸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戴着一幅镀铜眼镜,眼镜架上拴着一根金链子,很斯文。但是,在保安团里,没人不敢不听他的话。不过,有一个人除外。这是杜纸当了三年团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

    三年之后,警察局长内川志兼县保安团团长,兼累了,也兼腻了,加上杜纸治团有方,县城内外连续几年平平安安,连一件鸡鸣狗盗的事情都没发生,就决定让杜纸干这个团长。内川志有了这个心思,便将这个心思与杜纸说了。杜纸属下的弟兄们呼声也高,一时间,把杜纸当成了一块金字招牌,他们在外面干好事也好,干坏事也好,一律称自己是杜纸杜老板的人。这样,保安团团副杜纸的名声,一时间在鸡山县城空前高涨,妇孺皆知。

    事情的偏差就出在杜纸为内川志的祷告上。警察局长内川志一手把杜纸提起来,让杜纸感激得甚至想以死来报答他。他这样想,是因为他一直没找到报答内川志的方式。他非常清楚,仅仅把保安团的事情干好,只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可仅仅只有这一点还是不够的,他得想一个其他的方式报答警察局长内川志。他想过送钱。可是,他亲眼看见过,内川志家里的财富,就是把保安团所有的财产送给内川志,也抵不上他家里一个厢房堆放的财宝。这一点让他很气馁。他更亲眼见到过,每到逢年过节,内川志就会让杜纸到他家里为他挡驾。那时,内川志家的院落,就会停满各式各样的马车。一箱箱银钱细软,总是一箱箱抬进去,然后又被一箱箱抬了出来。那些马和马车就会被扫兴而归的车主,弄得团团转,而后扬尘而去。说是让杜纸去挡驾,实在也没能让他挡下多少,倒是总得要内川志亲自出面,那些来客才会把东西抬回去。因此,杜纸一直只能在门外的院子里活动。让杜纸最不好办的,就是为那些马车指挥交通。因为马车太多,挤满了院子,不好调度,杜纸就一一给它们编上号子,贴到车上,然后,叫着号让它们怎么进又怎么出去。后来,就是从这一点上得到启发,杜纸将全县的马车按三流九等,分成红黄蓝三色,并且按照红多少号或黄多少号或蓝多少号编上号,制成车牌,发到每辆马车身上。按照杜纸的意思,富贵人的马车,一律发红号,商贾白领的马车,一律发黄号,运客拉货的马车,一律发蓝号。这样,三教九流的马车,从眼前一晃,就能认个明白,既不会坏了警察局长的事,也不会坏了杜纸自己的事。

    即使整顿好了马车,报答警察局长内川志的事情,依然停留在自己的本职上,没能向其它更宽更野的方向突破。从这一点上看,杜纸确实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警察局长内川志突然放风出来,准备让他干保安团长。杜纸听到这个消息,那种混杂的感情不知道怎么才理得清。他一方面,听到了自己将要被提拨的消息,心里欣喜若狂,另一方面,他找不到报答内川志的方式,心里又焦急万分。假如这个时候,谁给他出一个报答内川志的点子,让他跪在他脚前喊爷爷,杜纸都干。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

    内川志的弱点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保安团团副杜纸就连在教堂里祷告时,都有些心神不宁了。到这里祷告,按说这是杜纸自觉自愿的事情,他是从不分心的。也因为这是杜纸从内心深处报答内川志唯一的方式,即使内川志不知道,杜纸也总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或多或少是一桩英明之举。

    就在杜纸神思不定时,他期待的那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但是,杜纸的心还没回到她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管风琴弹起来了,唱诗班的歌声也响起来了,杜纸的心才回到那位女人的身上。她今天换了一件衣服。杜纸所处的时代,正是巴尔扎克风行的时代,可是杜纸没有读过巴尔扎克的小说,他甚至不知道巴尔扎克善于描绘贵夫人的晚礼服,但是,今天这个女人所穿的服装,竟一次次让他产生描绘的愿望。他看见那个女人竟然穿着一件露着双肩的长裙。只见他高盘着头发,一直垂到脚背上的长裙,由水波一样的紫罗蓝,和一些树叶的绿色相间而成,那张清亮晶莹的脸,和那双玉一样的手臂,把杜纸一下子带到另一个境地里面去了。这是杜纸完全没想到的。这个女人脱掉了素服,原来是如此漂亮,漂亮得让他对她原先的暗恋都感到害怕。这大大出乎了杜纸的意料。就是在这一刻,杜纸突然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自己绝不能独享,他必须将她讲给自己爱戴的警察局长内川志听。

    他必须。

    杜纸想到这里,他的智慧,再次发挥了奇妙的作用。他在听了一刻钟唱诗班的歌唱之后,已经完全获得了一个报答局长内川志的方式。他决定,将自己爱慕了三年的女人,送给警察局长内川志享用。他想,自己虽然爱了这个女人三年,可是自己未必有把握真正俘获她的心,把她送给警察局长内川志,内川志绝对有把握征服她。杜纸的理由很简单,一个连杜纸自己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警察局长,如果哪个女人不爱他,除非她是一个白痴。杜纸有这个自信力,更有把这件事情办好的能力。不然,就是不配叫那个把县保安团整治得风调雨顺的杜纸。

    事情被杜纸决定下来之后,他就开始行动。最初,他在上里街的怡春楼里,订了一桌酒席,然后让手下用马车把内川志秘密接了过来。三年来,杜纸不可能不知道内川志有什么爱好。从这一点上来说,杜纸突然想到送自己爱着的女人给内川志,也并不是偶然的。作为警察局长的助手,杜纸非常清楚内川志对女人的嗜好。一则他曾经留学日本,思想比完全学中学的人,要开朗百倍,另外呢,内川志也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流露过,原配太太岁月无情,红颜难再。而且,他在杜纸面前毫不隐诲自己好女如云的事实。只是杜纸觉得自己再强,可在他面前,也只能是小巫一个,便没有在这方面寻思为内川志做些事情。说到底也是他心里自卑的缘故。现在,杜纸看到了自己暗恋的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天使,萌生了成人之美的念头,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报答方式选择得万分正确。而且,他不止一次拍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这个呢。说到底,还是自己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保安团副杜纸。但是,即使是现在进行弥补,也还不迟。杜纸在这件事情上,再次做到了大彻大悟。

    不过,杜纸知道,警察局长内川志再怎么贪色,也和自己一样,是绝不沾惹上里街的窑姐儿的。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把宴请内川志的酒席设在怡春楼呢?杜纸自有他的理由:即使是亲兄弟,在某个方面的事情一旦没能达到默契,也是不能凭着想当然,去冒然行事的,更何况他杜纸侍候的是警察局长大人,更不能做没准头的事情。所以,他请内川志过来,就是要让这儿的环境给他的事情提供一种氛围,也就是一种暗示,然后,像王婆帮助西门庆勾引潘金莲那样,一步步把警察局长引到那个美女人的床上去。这是杜纸的计划。他要凭自己多年做保安团副的感觉,一步步去完成自己的计划,一定会得到很圆满的结果。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内川志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拿着眼睛睃来来往往的女子。杜纸点了一名艺妓,在一旁弹筝,还点了两个舞妓,着了轻薄的衣纱,在桌前漫舞。内川志吃酒吃饭,没那么多礼数,几杯酒入口,几瓠饭落肚,就完了事。卖弄风雅的事情,他从来不做。这时,杜纸也心领神会,让老鸨准备了一些有成色的女子,借着事儿,走马灯似地进进出出。内川志的眼睛不停当,心却没落下来。女子们忙活了一阵子下去了。紧接着老鸨子跟了进来,问大人中意哪一个,任内川志挑。内川志听了只是笑而不答。杜纸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笑着对老鸨子说:孙妈妈,你输得起你的女儿,我可输不起我的老爷。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只是来坐一下,听听歌,然后就回去了,你忙你的去吧。老鸨子也知趣,欠身下了楼。杜纸对内川志说:要说美女,我三年只发现了一个。内川志听了,眼睛一亮,心想自己的保安团副,花了三年只发现了一个美女,一定不会是很差的角色。而且,这个人是自己一手提拨起来的杜纸,凭他干事情的能力,想必在这一点上,一定不会差多远。内川志说:你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杜纸说:我只是觉得好,让我说出来确实很为难。你定要自己亲眼所见,你才会明白那种美丽,是任何人和任何语言都说不出来的。杜纸的话激起了内川志的兴趣。他说:真有这样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过了片刻,内川志又说:我最欣赏楚庄王一句话,叫做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话真他妈的说绝了,天下男人都一般哪。内川志说完这句话,摔破了一只杯子。杜纸说:明天吧,明天是礼拜天,明天就给你办好,你就等着到时霸王拉弓吧。内川志听了,哈哈哈大笑起来。杜纸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韩大麻子带着妹妹马丽莲来到了保安团

    事情最初,进展得非常顺利。礼拜做完之后,杜纸一直等着那个女人出了教堂,他才跟跟上去。女人还是穿着上个礼拜穿的长裙,还是和上个礼拜一样光彩照人。他彬彬有礼,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手指着一辆豪华马车说:我是保安团的杜纸,我能送夫人回家么?杜纸说这句话时,马车附近,还有两个穿着便衣的保安团员,表面在闲逛,其实都在用眼睛瞄着这边。杜纸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望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对杜纸说:我的马车很快就会来接我。杜纸说:我看见您的马车了,不过,我已经让它回去了。您的马车夫对我们保安团很信任。女人说:这么说,我也得信任你们了。说完,女人径直走进杜纸的马车。这更是杜纸没料到的。女人一上车,那两个便衣就直奔马车而来,迅速钻了进去。杜纸则上了另一辆马车。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杜纸简直不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

    警察局长内川志很晚才从州府回来。这一点是杜纸没想到的。掌灯时分,杜纸早就把一切办得妥妥贴贴。女人到了杜纸指定的地点,口就被封着,一直没让她说话。可是,她的性子很烈,一直不停地乱犟,她把那间精心布置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这一点,让杜纸非常生气。他想,警察局长看得上你,应当是你的福份。于是,他想亲自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以便警察局长到时进展顺利一些。杜纸走进去。女人被缚着,口也被封着,一脸怒气,两眼喷火,从杜纸一走进门,就死死盯着他。杜纸微笑着看着她,看了很时间,杜纸才说:让您受委屈了。女人哼了一下,把头别到一边去了。杜纸自己笑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三年对这位女人的暗恋。现在,也正是这三年时间,让自己把她出卖了。因此,他为自己的荒唐再次笑了一下。然后,他说:您别怕,想要您的人,是鸡山最好的男人。女人仍然不理他。杜纸脸上仍然笑盈盈的,让人感觉到,一点也不像在强迫这个女人做事,相反,好像他在为她做一件好事,不仅如此,好像她得感谢他一样。杜纸的样子,给人就是这种感觉。杜纸品足了这种感觉之后,才重新开口说话。杜纸说:您别这样,要您的这个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跟他,如果我是个美丽的女人,嫁给他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女人像明白了什么,突然停止了敌视。她出了一口长气,用眼睛望着杜纸。那眼神分明在问他,是谁在操纵这一切。杜纸见她情绪缓和下来,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他接着说:您就别再犟了,呆会儿那个人来了,您就会明白,我不仅没害您,而且帮了您,您这就安静一会儿,等他来了,如果您不满意,我就不叫杜纸。您是知道的,杜纸在鸡山不是徒有虚名的人。女人果真安静下来了。杜纸从屋里走来。他走到厢房外面时,警察局长内川志匆匆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市长扯皮拉筋的事情也太多了,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一扯就是一整天,我这个警察局长,他妈的当得真窝囊。说完他问杜纸:人在哪儿?杜纸说:右厢房。内川志说:把人马都给我退到二厢房以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说完直奔右厢房。杜纸点点头,带着手下退到二厢房以外。

    事情不到一刻钟,起了截然相反的变化。警察局长内川志突然出现在二厢房门口,他手里提着枪,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大声喝道:杜纸,你这个狗杂种,快给我滚出来。你干的好事,竟然敢绑架太太。杜纸见状,脸一下子吓绿了。他一点儿都不相信,事情会弄成这样。他“卟嗵”一声,跪在内川志的面前,连连哀求内川志:局长啊,我真是瞎了狗眼,跟了您三年,偏偏就没认到太太,才造成了今天这天大的误会。内川志心想,太太理惠平常很少出门,他是在哪儿见到她的呢。他问杜纸:你是在哪儿见到太太的?杜纸见警察局长问这事儿,便想再也瞒不住,便一五一十,将局长提拔他,他每个礼拜天到教堂为他祷告,然后看见太太,心里生了爱慕,一爱就是整整三年,直到最近局长准备再次提拔他,他实在无计报答他,才想了这么一个苦肉计来报答内川志,哪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棒子打到了自家人身上。杜纸千咒万骂,怪自已瞎了狗眼,平常在局长院子里保驾,怎么也看到过太太一眼两眼,可是就没把她与太太联系起来,而且自己应该想到,这么美丽的太太,本应该就是局长太太,可自己就是没想到。杜纸说着说着,竟然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内川志一时被杜纸弄得哭笑不得,说了句你等着吧,有你好果子吃之后,领着受惊不浅的太太理惠回家去了。留下杜纸一干人,干楞在那儿,任夜风往他们的衣服里灌。

    一个月后,警察局长内川志来到保安团,他连门都没进,站在保安团的院子外面,对杜纸说:你小子精明过头了,老子又给你弄了个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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