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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群群的牲畜不是优闲地嚼着草,而是不知所以地狂奔着。坐落在草原的另一端有一幢庄园,大门上所挂的匾额“魏府”已落到地面;整座庄园燃起熊熊大火,干燥的天候更加助长火势,无情的火舌四窜,手拿大刀的大汉穿梭其中,见人便砍,庄内哀鸿遍野。

    庄内后院,魏府的夫人牵着一名年约七岁大的孩童,神情焦急地对着一名跪在地上的女子吩咐:“快,赶紧带着小谨到扬州投靠我那胞弟去,找到他后,将这封书信连同这支玉簪子交给他,千万别弄丢了。”随着滴滴清泪,魏夫人的声音愈显颤抖。

    “夫人,奴婢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愿陪夫人到最后一刻。”女子哭哑了嗓子,跪拜在地,拉扯着魏夫人的裙摆,凄然地哀求。

    “楚楚,夫人不是不明白你的忠心,但是老爷自上个月接到皇上的御旨后,一直没消没息的,我猜想这应是一桩阴谋,老爷或许已凶多吉少了。”说到这儿,她不禁潸然泪下“如今小少爷还需要你的照顾,现在我只能将他托付给你了,明白吗?”

    “奴婢明白,但奴婢舍不得您啊!”跪地痛哭的楚楚,哭得悲凉,哭得哀戚。

    “楚楚起来。”扶她起身后,魏夫人又道:“我一直待你如已出,现在便是你回报我的时候,答应我,好好照顾小谨。对了,这批人的来头并不是那么简单,不要有想要替我报仇的念头,这包袱对小谨和你来说,都太沉重了。”

    “奴婢答应您。”知道改变不了魏夫人的决心,她无奈地应允。

    “好,很好。”她漾起一抹笑,看着身畔的儿子“小谨好勇敢,都没有哭呢!”

    “夫人”强忍的泪再次滑落,她不懂为何老天爷要如此折磨像老爷、夫人这般好的人。

    “小谨,以后要乖乖地听楚楚姐姐的话,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喔!”魏夫人轻柔地抚着儿子的脸蛋。

    魏立谨看母亲如此悲伤,伸出小手替母亲拭泪,乖乖地点点头。

    远处传来阵阵叫嚣声与急遽的脚步声,魏夫人明白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再次紧紧地抱了抱魏立谨,眼中充满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不舍。她强忍心中的痛,打开后门推他们离去。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不理会一大一小的哭声,在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后,便绝然地关起大门。

    魏夫人快步地迎向来人,深知离死期不远,遂鼓起勇气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反正你快要死了,说给你知道也没有关系,就是你们老爷的死对头贾致忠。”领头的人说完,便挥刀疾落,刀出见红。

    “啊”魏夫人痛彻心扉地喊叫一声,便就此倒地,含冤而死。

    “快,再找找,千万别留活口。”一干人四处翻找,凶恶的模样令人胆怯。

    被关在门外的楚楚听见夫人的惨叫声,恐惧地抱紧小少爷,悲切地拔腿离去,身后传来杀手搜寻的声音,使她加快脚程,生怕一个停顿,便会使得夫人的苦心白费。

    ******

    楚楚带着魏立谨头也不回地跑离魏府没多久,方才杀了魏夫人的一行人才推开后门,反常地并没有追上,而是停在原地盯着他们逃离的方向。

    “喂,放过那个女人和小孩,真的没关系吗?”众杀手中的一人不放心地问。

    “放心,头儿早猜到魏夫人会命人带她儿子投靠娘家,放过他们,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要不然,你以为他们有可能这么顺利地逃出去吗?”另一名杀手贼兮兮地道。

    “喔!原来如此,那魏夫人可真要死不瞑目!”

    众人闻言,不禁大笑,转身离去。

    魏府在无情烈火的吞噬之下,渐渐化为烟尘。广阔的草原上,蔚蓝的天际依然万里无云,微风徐徐,原本喧嚣的大地再次归为宁静,好似方才的人间炼狱,只是恶梦一场。

    ******

    “锦绣庄园”一个以扬州为据点的绣庄,以羊毛、蚕丝、棉为最主要的绣料,手工极为精致,价钱又公道。闻名而来的买家,上至皇室,下至一般富家子弟,都为了锦绣庄园的织品而疯狂。

    每逢年节,锦绣庄园更会替穷民免费制作新衣,让他们能过个好冬。也就因为锦绣庄园的乐善好施,寻常百姓全将锦绣庄园的老爷当成活菩萨般地拥护。

    可自从某年的隆冬后,靳家老爷因为身子骨不如往年,便将偌大的事业传给独子靳袁皓。

    继承家业的靳袁皓,因为有着极佳的商业头脑与交际手腕,收购不少经营不善的船家,免除了遭人恶意垄断水运的危机,使得事业更加宏大富庶,也开辟了不少人脉与金源。

    不再管事的靳老爷日子过得根本闷得很,而靳家唯一的女儿又已嫁出去,老伴也早就不在人世,他整天不是闲在府内,就是到友人家作客;看着老友含饴弄孙的幸福情景,令他是既羡慕又嫉妒。

    一想到自己唯一的独子都已二十有二却仍未娶亲,他便召告所有扬州城内的富贵人家,只要是未出嫁且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都可托媒说亲,只要他看得喜欢,那他儿子靳袁皓便下聘迎娶。

    自靳老爷开了金口后,说亲的媒婆天天往靳府跑,几乎快将靳府的门槛踏平。之所以会有如此情景,除了因为靳袁皓生得一表人材,有着良好的修养外,还加上只要能与锦绣庄园攀上一丁点关系,便一生不愁吃穿。

    靳袁皓虽不想杵逆他老人家的意思,但也不愿自己的亲事如此草率了结,故亦曾暗中阻拦,但由于靳老爷抱孙心切,所以不管他如何从中作梗仍是无济于事。

    靳老爷物色了各家小姐后,挑上了上官家的千金上官芙蓉。上官芙蓉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骄气,反而是温柔婉约、兰心慧质,令靳老爷愈看愈喜欢;上官家所开设的镖局与靳家本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加上又是世交好友,两家的孩子从小就一起长大,所以靳老爷想来个亲上加亲。

    靳袁皓碍于双方的交情,不好扯破父亲的颜面,只有勉强答应。成亲后的他并没有因此而冷落上官芙蓉,反倒夫唱妇随地一起管理锦绣庄园内的大小事务,上官芙蓉更从未对府中上上下下疾言厉色地指使过。经过长期相处之后,两人日久生情,感情之好令靳老爷十分高兴。

    不久后传出上官芙蓉怀了靳家子嗣的佳音,但因为上官芙蓉体虚,靳袁皓便命令她留在府中休养身子,好生下白胖胖的孩子了却父亲的心愿。然而,或许是一切太过顺遂、幸福而遭逃谑,上官芙蓉在一次到庙里上香时被一群玩耍的孩童撞倒而跌了一跤,腹中的胎儿因此夭折,倍受打击的上官芙蓉因此抑郁而终。

    靳袁皓才刚办完爱妻的丧礼,接着又发出靳老爷辞世的柬帖。坚强的他,从未在人前露出失意的一面,他为慈父办了一场隆重肃穆的丧礼;曾受过靳老爷福荫的人无一不前来吊唁,整过扬州因为靳府的丧事而笼罩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经过这件事后,靳袁皓便搬迁至锦绣庄园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靳府总管福伯明白他是不愿触景伤情,也就随他的意。此后靳府奴仆间私下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在府中谈及老爷与少夫人的事,以免少爷难过,这件悲剧也就在众人刻意遗忘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淡化。

    天伦梦断使得靳袁皓的性情变得易怒且冷酷无情,不再对外在事物付出真心,但靳家的相关事业却更加蓬勃发展,不仅锦绣庄园的织品西传,重要的沟渠干道也全数为靳家所收并。

    从事发开始便一直陪伴在靳袁皓身边的上官晋,也就是上官芙蓉的双胞胎哥哥,因为出于担心,除了接掌自家所开设的镖局外,也顺便替靳袁皓管理船务;明是帮忙,实则是为了帮他走出阴霾,但他努力多年却一直没有成效,无力之余,也只能在一旁协助他。

    丧妻之痛已令靳袁皓哀恸不已,上官晋却偏偏死跟着他,让他感到十分无奈。每当看到上官晋那张脸他就不脑扑制地想起上官芙蓉,使他无法忘却一切。

    两人就在这样抱着不同心思的情况下,相安无事地度过好些年。

    ******

    历尽艰辛地痹篇敌人的耳目,从遥远的东北来到扬州的楚楚,带着魏立谨一路寻来,所听到的几乎都是锦绣庄园的善行,她这才明白夫人要她投靠的竟是如此的富贵人家;与魏家的家业相比毫不逊色,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小少爷能在如此好的环境下长大,她不禁放宽了心,但随即想起小少爷才七岁就要背负如此血债,不免悲从中来。

    “小少爷,就快到了,咱们先在这树荫下歇一会儿。”她放下不轻的包袱后,柔声问道:“少爷要不要喝点水呢?”

    魏立谨抬起小脸,看了看楚楚,皱起小鼻子,不高兴地说:“楚楚姐姐,一路上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遍了,我不要再听见你叫我少爷,你不是我的奴仆,娘也曾说过要我们当姐弟的,你都忘了吗?”他不太高兴地席地而坐。

    没忘,她从没忘记,夫人的恩情她永生难忘。之所以会一再地谨守礼数,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夫人的仇恨未报呀。她从未违背过夫人的话,可是这种血海深仇,就算得上刀山下油锅,她也绝对要找到凶手替夫人报仇,要不然她真的会愧对良心。

    魏立谨见她一脸哀恸,明白她又想起爹和娘的事,便不再多说些什么。

    他看着往来的路人中,有个人拿起水袋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那种动作很豪放,一想起娘吩咐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不自觉地学起那个行人的动作,或许是太过急促,而被呛得直咳嗽。

    听到阵阵的咳嗽声,楚楚才回过神,急忙轻抚他的背“喝水怎么喝得那么急呢?瞧,呛着很不舒服吧!”

    被她这么一说,魏立谨小脸顿时红透,不好意思的道:“这样喝才像大人嘛!”

    楚楚一听又更加难过,魏立谨看她脸色一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转移话题。

    “楚楚姐姐,等一下我们要去的锦绣庄园很漂亮吗?有没有好玩的呢?”

    “当然呀!少爷的舅舅家一定很漂亮,也一定有很多很好玩的东西哟!”楚楚知悉他想逗她开心的想法,也就顺他的意接口回答。

    魏立谨听她又喊他少爷,虽然只是一个称谓,但他就是觉得刺耳,那太生疏了。

    他别有用心地堆起一脸的笑意“楚楚姐姐,我们来勾勾小指起约立誓好不好?”

    “好啊,你想约定什么呢?”她展开笑颜地问。

    “你先答应我,若没有遵守约定的话,就得替对方做一件事,而且不能忤逆、不能有意见。”魏立谨一脸奸诈地说明条件。

    楚楚见他一脸古怪,心中隐约有了某种认知,但为了不坏他的兴致,她仍是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魏立谨人小表大,算准了她绝对会顺他的意,高兴地说:“那好,从今以后你不能喊我少爷,其余的都可以;而我呢,除了叫你姐姐以外,其余的都不能喊。”

    “好,那我不再喊你少爷,我喊你小猪。”她玩性一起,逗着他道。

    “不行,不能叫我小猪!我那么可爱聪明,根本不像猪呀!”他不依地赖皮道。

    “是你自己说除了少爷以外其余的都可以,现在是你反悔了哟!何况小猪也很可爱呀!”楚楚依然逗着他。

    “但是它又不聪明。”他嘟嚎着道“不管啦,就小猪和一些难听的都不可以啦!”魏立谨心急地叫道。

    “好啦,楚楚姐姐是跟你闹着玩的。”她捏了捏他的小脸“那从今以后,我就像夫人一样喊你小谨,你说好不好呢?”

    “嗯,就这么说定!来,我们来打手印,谁都不许反悔。”他们一大一小地相互击掌勾小指。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姐姐啦,以后谁敢欺负你,我绝不饶他。”他诚挚地道。

    楚楚听他这么说,不禁心疼,以他这般年幼,不该是如此地早熟,奈何造化弄人,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无奈。她强打起精神,牵起他的小手,拿起包袱“小谨,咱们走吧,一起找你舅舅去。”

    “嗯,楚楚姐姐。”呵,这声小谨多让人舒服哩!

    ******

    靳家财气大名号又响,因此靳府并不难找,但楚楚一路问来,却隐隐约约地察觉出他们的怪异,这让她倍感好奇。这扬州城内的老百姓,不都说靳老爷和他的儿子靳袁皓是大善人吗?那为何当她问靳府在哪儿时,人们会有这般的反应呢?

    算了,或许是她想太多,反正也到了靳府,先敲门再说。

    楚楚敲了敲门,却一直没人回应。

    魏立谨狐疑地问:“楚楚姐姐,舅舅家应该是这儿没错吧?”

    她面带疑色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会没人应门呢?不会是没有人在吧?”

    “应该不会才是,我再敲敲看好了。”楚楚心里有一丝的紧张,大老远从东北寻人至此,靳府的人应该不会迁居吧!

    她颤抖着手,再次敲了敲门,没多久后,门缓缓而开,一个老伯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太久没人来访,我还以为听错了呢,原来是真的有人敲门,请问你们到靳府有事吗?”福伯一脸歉意地道。

    楚楚与魏立谨两人一听见“靳府”两字,不禁如释重负地手舞足蹈。

    埃伯见他们一大一小欢天喜地的模样,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由于许久没人来访,又见到他们如此高兴,心里多少也感染了他们的喜悦。

    “老朽虽然不愿意打断你们,但请问你们来靳府有何贵干吗?”他和蔼可亲的询问着。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楚楚羞赧地说。

    “没关系,见你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敢情是赶了许久的路了吧?”

    “嗯,我们是从关外来此找靳家少爷的。”

    “喔,来找我们家少爷呀!”

    “对呀,我们是来找舅舅的哟!”魏立谨高兴地回道。

    “舅舅?”福伯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

    “靳少爷是我家夫人的弟弟,而这孩子是我家夫人的儿子,名叫魏立谨。”楚楚含笑地抚着魏立谨的发。

    “喔,原来是大小姐的孩子,老朽眼力太差!这孩子长得这么像小姐,而我竟然没认出来。小少爷多大年纪啦?”“我今年七岁了。”他有点得意地说。

    “这么大了呀!”福伯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位姑娘是?”

    “我是魏府的”

    楚楚话还没说完,就被魏立谨给截断。

    “她是我的干姐姐哦!”魏立谨欣悦地介绍。

    “这般清秀的姑娘是小少爷的姐姐呀?小少爷真是好福气。”

    楚楚听福伯这样夸她,心知这是客套话,但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老爷爷,我舅舅在吗?”

    “啊,我都忘了告诉你们,少爷他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在府内了。”

    “老爷爷,那少爷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楚楚焦急地询问。

    “老爷爷,我舅舅去哪儿了呢?”魏立谨也紧张地问。

    埃伯见状,明白他们一定有要事,但有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尽的“你们喊我福伯就好,瞧我怎么让你们一直站在门口呢?你们也累了,先随我进去歇歇腿,有事等会儿再说吧!”

    埃伯领着他们进到厅堂中,准备了一些小点心与茶水给他们,便差人将他们的行囊带下,并整理了两间客房让他们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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