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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至寒冬,二月之期又满。

    这次的大战,却是设在了凌云峰不远的万丈鹰愁崖上。

    彼名思义,万丈鹰愁崖就是很深很深的悬崖,至于深到什么程度,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因为,那崖下三百米处终年弥漫着浓雾,崖上的人看不透雾下的地势,而且又没人能下得去,除非不想活了。

    既便是顶尖高手,落了下去也不一定能再上来,因为,那崖壁是内削式的地形,平滑得如神刀切割成的一般,无任何落足之地。至于如何得知它是真的很深呢,那就要用一块大石从崖上投下而半晌都未传回落地的声音,就可见它是何等之深了。

    至于如何会选这种险恶的地理环境来做为大战的场地的原因呢?那就是雪飞痕的意见了。

    眼下,四大家族尽数出动了全体精英。上一次各大门派出战却大败的二十几位掌门人未到,他们手下的高足弟子零零落落的来了几名,再有就是几位早已隐居如今却因为武林的动荡而出山的前辈。

    寒风呼啸着,远远的将铃声传来。

    南宫淳对一旁和眉悦色的白须老者道:“古前辈,那逍遥宫主快到了。”

    白须老者就是昔年风清扬的徒儿之再传弟子,也就是风清扬的徒孙,更是曾在江湖声名赫赫的“笑面翁”古东林。

    迸东林一生行侠仗义,十年前封剑隐居,不问江湖世事,没想到清闲了十年后又被南宫淳请了出来,他出山其实并不是想要再开杀戒,而是想让江湖再次平静,不要闹得人心惶惶。

    况且,对手是魔宫的转身,他依于师命,决计不会伤逍遥宫任何一人的。

    此时,对面逍遥宫已摆出一张大椅,上铺金色狐褥,木雕椅背上镶着无数红色晶石,光芒烁烁,在冬阳下益发耀眼,一望即知那就是逍遥宫主之位。

    而此刻逍遥九宫的九位宫主依次缓步行来,分立大椅两侧,又有二男二女立于椅后,正是梅影、兰影、竹影、菊影。

    铃声越发近了,就见逍遥宫人连同分宫宫主在内都恭手垂额,齐声道:“恭迎宫主大驾。”

    四大世家这边的人都怔了,怎么和上次迎接宫主的仪式全不相同了呢?正想时,只听一阵大笑,笑声中一道红影如鬼魅般闪过。凝神看去,已坐到了大椅之上。

    云之阳站在云翔身侧,有渴盼有压抑又有怨叹的向雪飞痕看去,这一看不由的大惊。

    雪飞痕未戴面纱,一张绝艳的脸上有着一抹诡异的浅笑,而眸中更是凝着一股邪魅十足的睥傲。她让他觉得陌生,虽然她的外表仍是雪飞痕,但内中的气势却由全然的贵气与霸气转化成了让人毛骨耸然、由外冷到骨头里的戾气。她变了,如今的她,就像一个真正的邪魔,那副绝艳的容颜只让人感到深深的畏惧。

    她的发包在红巾之中,未曾露得半分在外,因此,更让人对她产生阴郁如魔的幻觉,她变了

    当初,剑云山庄曾广贴告示,找寻雪飞痕,而且也贴了不少雪飞痕的画像,只是,见过画像的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那逍遥宫主就是雪飞痕。

    “又找来帮手了吗?”

    一阵轻蔑又讥诮的声音传来,冷冷的又带点邪味儿。

    云之阳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雪飞痕,她真的变了,那么的尖锐

    “何苦呢?明知道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她兀自冷笑着,一股狂霸之气散开。

    “姑娘”一声长唤,古东林缓步上前,望着雪飞痕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他企望能说服她,让她将那一身戾气散去,因为她的身上,有着足以令江湖风云变色的能力,如果不阻止她,那么于江湖,于武林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危险呵!

    何况,她是逍遥宫主,在师令中被嘱为“当度则度,切勿相伤”的逍遥宫主。为什么有这样的师令呢?因为祖师风清扬欠了逍遥宫师祖雪嫣明一身债,他没有还,也没有能力与时间去还那身债。所以,风清扬门下的历代弟子都必须让逍遥宫主三分。

    那是还债,也是责任。

    是风清扬对雪嫣明的弟子的责任呵!

    “你是来对我说教的?”雪飞痕玩弄着手中一根玉钗,头也不抬的说着,话中自有一股嘲弄的味道o“行将人土了,何必来这里自寻死路呢?”她轻笑着,话中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姑娘”古东林还待说什么,就被另一声大吼打断。

    细看时,是一个游方道土打扮的老头,身高不足五尺,精光内敛于瞳中,显然有着不错的内力,他跃起,落在古东林前方。

    回身对古东林道:“古老,先让老朽下场玩几手,您老再说成不?”

    他叫贺追星,也曾是江湖上被称为一代宗师的剑王,更是已隐居十三年,的人物,如今也被请了出来。他生性本傲,最是受不得别人嘲讽,况且古东林还长他十岁,如今见古东林都不被那自称逍遥宫主的红衣少女尊重。他气不过,所以下场要比划比划。

    “好!”雪飞痕却笑了,然而笑意却未达双瞳,她勾起唇角,轻道:“打的头阵,开的头炮,有勇气!但只是一点”她放柔的语气,更是添了一缕慵懒的娇气“别是绣花枕头一个,外表光鲜,手下空空啊!”她嗤笑着。头也不抬,仍是把玩着玉钗。

    “你想向谁挑战呢?”她笑,并无半分诚意。

    “你。”贺追星心底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但他毕竟在江湖上走了半辈子,眼下岂能在这个黄毛丫头口下气极败坏,失了风度?

    “我?”雪飞痕又是一声冷笑“我没空。”她玩着玉钗,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谁去下场挫他一挫呢?”

    “属下愿往。”银剑宫主向雪飞痕一揖。

    雪飞痕听了,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身子轻侧,倚在椅背上,继续把玩着玉钗。

    银剑宫主下场,抽出一把银剑后,道:“早闻贺剑王剑术一流,心中也有一会的念头,.今日可一偿宿愿了。”

    贺追星被雪飞痕连讽两次,气不打一处来,听了银剑宫主的话后“刷”的一声抽出剑来,沉声道:

    “出招吧!”

    银剑宫主也不推辞,一剑平平刺来,直挑他胸前大穴,贺追星闪开,反手一剑如刀般平割而去。

    两人在场中打得精彩,每每有精妙剑招使出,众人看得眼花,不觉三百招已过,就听雪飞痕的声音冷冷的传出。

    “银剑,你与他磨蹭什么?十招之内将他战败!”

    众人一阵愕然,因为银剑宫主与贺追星的功力似是仲伯之间,而剑术又各有千秋,三百招打过都未见胜败,如今雪飞痕却要他十招内战败贺追星,众人焉能不惊?

    银剑宫主听令后,剑势一转,凌厉如千万剑同时出击,又勾出点点剑影寒星,将贺追星的剑式束住。

    只见贺追星脸色一白,长剑已被银剑宫主抓在手中。他是输了,贺追星垂下头,叹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山河一代人。”

    雪飞痕冷冷的续了一句,又道“可服吗?”

    贺追星委靡不振的退出场中,也不答话,只在经过古东林身侧时叹了一句:“岌岌可危啊!”说完身形一晃,向崖下小路飞掠而去,不再回头。

    云翔和南宫淳相视一眼,.一起跃入场中。

    雪飞痕手中仍玩着那柄玉钗,目光半转,向场中二人一笑,娇艳中又透出令人呼吸不顺的压迫力来。

    “二对一吗?”她柔笑“金剑听令。”

    金剑宫主韦求风应声走下场了,就听雪飞痕又道:“别像银剑那样子了,磨磨蹭蹭。”

    她娇笑,在凝视云之阳的目光后笑得更美了,那种邪魅之气也益加明显了。

    何必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眼光看我呢?我这个样

    子不好吗?我这个样子又是谁造成的呢?我将如你所愿呵,成为你真正的敌人,不管是心灵还是在身份上。反正你先背弃了我,是你先负了我!

    我不会再被你所伤了

    飞痕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向黑暗中沉沦呢?

    为什么要变的如此邪气十足呢?我还是心痛呵,还是不忍呵。也许你并不爱我,但我却依然执著的对你呵,也许我永远不能表示出来了,但我仍是希望,纯真与你同在,因为在雪园的那个雨后,你清美的身影是那样让我心动呵!

    何必将那样一个纯美的人沉入黑暗呢

    场中剑影纷纷,四道目光却胶着,用着两种相互背驰的思想感触。

    “嘘!”一声短而急的尖啸,金剑宫主韦求风将云翔和南宫淳手中的佩剑击落于地。

    逍遥宫又胜了,韦求风退人行列。

    移开目光,雪飞痕不再看云之阳,看他何用?

    自古无情笑情痴。

    “何人下场呢?”她勾起一边的唇角,睥傲的笑。

    “千千圣手!”一声高吼,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也随之跃入场中。

    千千圣手是一个暗器名师,乃是四川唐门中人,早年已隐退,没想到与古、贺二人一样也被请了出来。

    “暗器?”雪飞痕轻笑,目光暗敛“轻功如何呢?”她喃喃的似是自言自语。但音量却又足以使每个人听到。

    千千圣手自负的一笑,他是唐一庆的旁系叔父,暗器、轻功造诣均在唐一庆之上,此番来就是因唐一庆之约。而且他为人自负,得知侄儿曾败于一少女的一招之后,心中大感不悦,执意会一会那少女。

    “那白衣丫头呢?”千千圣手隐退二十余年,故不知碧寒宫的名号。

    “你找她?”雪飞痕讥诮的一笑“你不配与她交手。”

    “”千千圣手勃然大怒“此话怎讲?”

    “妄自尊大!”雪飞痕冷笑“你连她三招都接不得,如何配与她交手?”她所说也是实情,因为兰御风的功力特殊,最是不惧暗器,任何暗器对她都构不成威胁。

    “小丫头口气也不小。”千千圣手冷笑,他当然也看到贺追星与银剑交手的战况了,但他不认为雪飞痕也有银剑、金剑那样的功力。如此,一个小丫头而已,又何足惧?

    ’“放肆!”雪飞痕还未开口时,柳随风已出声喝斥。然后转身向雪飞痕一揖:“宫主,由屑下去会会他如何?”

    雪飞痕侧眸看了一眼,断然拒绝道:“不用了。本宫自去会他。”

    雪飞痕由椅上起身,肥大的红袍与包束头发的红巾在风中飘起,她缓缓的走入场中。唇边眼角都是那种让人冷至骨髓的邪异之气。

    她微微侧首,眸中的诡气让人不敢正视。她轻笑,语气柔的如水:“开始了吗?”柔柔娇娇的背后含着危险的讯息。

    千千圣手被她的眸子看得心中一寒,暗忖道:她难道真有一流的武功吗?还是,她的不可一世只是因为她有几个高强的属下?他生平阅人无数,与人交手不到千次也有九百九十九次,可是第一次感到了心寒。他心中,对这个丫头存在着畏惧了,那种诡异邪魅是常人所不会有的

    来不及想,雪飞痕纤手一招,一道闪着绿光的物件直直飞向千千圣手。他一闪身,一把牛毛细针如雨丝漫天般向雪飞痕飞去。

    雪飞痕勾唇一笑,袍袖轻扬,只见那道绿影在空中一旋,打落了所有的细针,而后又依着直线射向千千圣手的身前。

    千千圣手又是一闪,哪知那绿影如同生了眼睛一般,又追了过来。

    众人大骇,千千圣手更是左躲右闪,冷汗直流。

    雪飞痕邪笑,屈指一弹,那绿影迅速的穿透了千千圣手的束发金箍,又转个圈儿回到雪飞痕手上。

    雪飞痕两指夹着那绿影,众人才看明了,原来那追得千千圣手躲闪不及的绿影就是之前她手上把玩的玉钗!

    千千圣手的束发金箍被毁,一头花白的发披散了下来,老脸又青又白,委实狼狈不堪。

    “老夫输了。”他长叹一声,转身欲走出场子。

    “慢着。”雪飞痕轻唤,笑意盎然的说道:“输了就走吗?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何况你还声声辱蔑本宫。”她目光冷的如冰,声音柔美却阴沉。

    “你要如何?”千千圣手转身道。

    他一介武林前辈,不问世事已有二十余年,没想到再出山后的第一战便败了,还败在一个二十来岁的丫头手上。这面子已经丢尽了,她还要如何?

    “别那么冲嘛。”她笑着“我也不想如何,毕竟你一个快要入土的人也没多少好东西给我,我怎么忍心再搜括你呢?你比我穷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那你要什么!废话少讲。”千千圣手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最受不了别人唠叨,更受不了别人对他冷嘲热讽。

    “没什么,”雪飞痕依然笑的可人“只要你自废武功,断了手筋。我就放你走,如何?”她笑意盈盈。”

    “如若老夫不肯呢?”.

    虽是输了,但千千圣手一把年纪,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即便是死,他也要保全尊严。

    “那就由本宫代劳!”说着,雪飞痕已欺身上前,如血红衣闪到了千千圣手面前。千千圣手不再闪避,伸手迎向雪飞痕,一拳拍出,集了毕身内力。

    雪飞痕笑意不改,伸出纤手凌空拍去“轰”一声巨响,千千圣手倒退十步,面色如土。他低估了这个丫头,依他给她的最大估量来看,他还是小看了她。一掌对上,他才真正明白了对手的可怕。

    她身上,至少有着抵过十个他的内力,雄浑无比。

    雪飞痕依然轻笑,如鬼魅般又飘向千千圣手:“本宫要的东西,何人敢拦呢?”她的语气中充满傲气与霸气。.千千圣手勉强迎击,又被打的向后飘出三十步,已近崖边。

    “最后一击了。”雪飞痕笑叹,身形又起,欲对千千圣手下最后的杀招。

    一道白影闪在他身前,挡住了千千圣手,同时双掌拍出。

    雪飞痕目光一寒,眼中的邪气更盛。因为,挡在千千圣手身前的正是云之阳。她心下暗怒,双掌齐挥,一掌迎向云之阳,并将他打向一旁,退去六尺。

    另一掌就又随后拍向千千圣手。掌风中又含着两缕指风,打在千千圣手手腕上的脉络筋骨。

    雪飞痕在千千圣手身前立定,冷笑道:“留你一条残命,已是本宫最大的宽容了。”她说完后转身看向云之阳。

    云之阳在和雪飞痕对了一掌后,真正的体会到何谓强敌了。以雪飞痕的功力,他当然不会察觉到她的气息有异,因为,她何止高他十倍?

    忍下口中的气血翻涌,他深深的遣责的看着她。

    为什么?就算他对你出言不逊,你又何必伤他这么重呢?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你?血腥的双手与狠辣的作风?你不该这样啊!

    雪飞痕看着云之阳,连带着看进他带遣责意味的眸中。她冷笑,嘲讽的勾起唇角,怪我吗?你是在怪我吗?

    不你没有资格!天下人都有权骂我,独有

    你不配!我为什么不能反击?我一身功力,你们之中无人能与我匹敌,那么,我何必受你们役使?受你们的颐气指使?为什么还要在你们的手下生活?

    我受够了!为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我何苦

    作贱自己呢?我不会为你所伤了,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的目光阴郁,且狂野。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决战吗?”她忽而幽叹着,像是对着空气讲话,可是场中的人又都能听到。

    “知道百年前魔宫一战吧?那一次,雪嫣明与风清扬也是在这里大战的。”她轻轻的说着,口气悲凄的“雪嫣明那个傻子!她自己一身盖世功力,却笨得如牛!”她大吼“为什么不忍心?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一拳毙了他!为什么要由着他伤了自己!一条断臂”她的声音又低下来,叹息的说着“一条火焚的命,换了什么呢?”

    她说完后,目光一转,诡谲如魔。“我不会由着人伤我了。因为,我不再笨了。”她叹着,目光锁住云之阳。

    云之阳却忽然呆了,他体内的某一部分灵魂逸出了深深的悲哀与痛苦,他一直都在伤她吗?一直都在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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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好似静止了,两个人就在风中对视着。

    雪飞痕很快的别开眸,心中冷笑,看什么?想

    什么?还在企盼什么?痴与负本来就是孽作的因,也活该果成的孽!

    “云之阳,”她冷冷的开口,不笑,也不娇“你要与我一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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