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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微带腔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是看似如此,因为她们活在另一种现实里。”艾司蒙伯爵进来,轻轻带上房门。

    虽只随便点个头,丹恩其实非常高兴看到艾司蒙。阴险的毕樊世总是有办法使人说出最不想透露的事。丹恩虽然看得透他的诡计,但十分厌恶必须专心提防那个小人。

    只要艾司蒙出现,毕樊世就无心理会其他人。连丹恩有时都会觉得艾司蒙令人分心,尽管理由不同。艾司蒙是丝毫不带娘娘腔的美男子。他身材修长、金发蓝眼,有天使的脸孔。

    一个星期前,毕樊世介绍艾司蒙认识丹恩时,曾笑着提议这两人找他的艺术家太太替他们画一张画。“画的标题可以是天堂与地狱。”他说。

    毕樊世极其想得到艾司蒙,艾司蒙极其想得到毕樊世的妻子,但是她谁也不想要。

    丹恩觉得这种情况非常有趣。

    “你来得正是时候,艾司蒙。”顾邦肯说。“丹恩今天有奇遇。有一位年轻淑女刚来巴黎,她首先遇见的偏偏是丹恩。而且,他竟然跟她说了话。”

    全世界都知道丹恩不和良家女子打交道。

    “崔博迪的姐姐。”毕樊世说明。他的身旁有一张空椅子,大家都知道那是为谁留的。但艾司蒙故意走到丹恩旁边,靠在他的椅背上。这当然是为了折磨毕樊世;艾司蒙只是“看起来”像个天使。

    “对,”艾司蒙说。“她一点也不像博迪,显然跟妮薇比较像。”

    “早该料到。”毕樊世说,在杯里再度斟满酒。“你已经见过她了,对不对?她喜不喜欢你,艾司蒙?”

    “我不久前有幸在托托尼餐厅见到崔博迪和他家的女眷,”艾司蒙说。“餐厅里一片騒动。潘贝里夫人妮薇从亚眠和约之后就不曾在巴黎出现。虽然二十五年已经过去,但她显然没有被遗忘。”

    “天哪,我想到了!”顾邦肯叫道,用手猛拍桌面。“难怪啊!丹恩对那女孩的行为太令人吃惊,所以我才没有联想到。原来是妮薇!敝不得。”

    “怪不得什么?”方洛朗问。

    彼邦肯的目光与丹恩交会,表情变得有些不安。

    “你自然会有点好奇。”顾邦肯说。“妮薇有点不寻常,如果崔小姐也是那种人,那么她就跟你向钱拓奕买的那些东西很像。巧的是,你也是在钱拓奕的店里见到她。她就像你上个月买的特洛伊木马医葯箱。”

    “你的意思是奇特之物?”丹恩说。“而且还贵得很离谱的。类推得好,邦肯。”他举杯致敬。“我自己也不可能形容得更贴切了。”

    “但我还是无法相信,一间巴黎餐厅会为一对奇女子而騒动不安。”毕樊世的目光从顾邦肯瞥向丹恩。

    “等你见到妮薇时就会明白,”艾司蒙说。“我说的不仅仅是美女,还是令人心碎的致命美女。她们被络绎不绝的男人烦扰到几乎无法用餐,我们的朋友博迪因此大发雷霆。幸好崔小姐十分克制她的魅力,否则流血恐怕难以避免。两位那样的美女”他悲哀地摇摇头。“法国男人哪里受得了?”

    “你们法国人对魅力的看法很奇怪。”丹恩说,倒了一杯酒递给伯爵。“我只看到一个牙尖嘴利、目空一切、卖弄学问的老处女。”

    “我喜欢机灵的女人,”艾司蒙说。“比较刺激。但人各有所好(法语)。很高兴你不中意她,丹恩爵爷。竞争已经太激烈了。”

    毕樊世大笑。“丹恩不跟人竞争,他只交易。我们都知道他的对象只有一种。”

    “我给妓女一些钱,”丹恩说。“她给出我需要的东西。银货两讫,干脆利落。既然妓女无匮乏之虞,我又何必为良家女子自找麻烦?”

    “爱情。”艾司蒙说。

    众人狂笑。

    笑声平息时,丹恩说:“这里好像有语言隔阂,各位。我刚才不是在谈爱情吗?”

    “我以为你在谈私通。”艾司蒙说。

    “它们在丹恩的字典里是同样的东西。”毕樊世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我要下楼去红与黑赌几把。还有谁要去?”

    方洛朗和顾邦肯跟着他走向门口。

    “艾司蒙?”毕樊世问。

    “也许吧,”艾司蒙说。“我喝完酒再决定。”他坐到丹恩旁边空出的椅子上。

    丹恩在其他人走远后说:“这件事与我无关,艾司蒙,但我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毕樊世,他弄错了目标?”

    艾司蒙微笑。“我保证说了也不会有任何差别。他跟我、与他跟他太太的问题,是一样的。”

    好色的毕樊世对他能碰到的任何东西,几乎都有性欲。几年前,他的妻子决定不让他碰她,但还是吊着他。毕樊世的占有欲很强,艾司蒙对他的妻子的兴趣使他嫉妒得几乎发狂。那令丹恩感到既可悲又可笑。

    “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你为什么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丹恩说。“要知道,几个法郎就可以得到跟毕黎柔相差无几的女人。这里就是让人得其所好的地方,对不对?”

    艾司蒙把酒喝完。“我想我不会再来这里,这里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站起来。“我宁愿去意大利道。”

    他邀丹恩同行,但后者婉拒。现在已是十二点四十五分,而丹恩一点钟和楼上的一位金发女巨人珂萝有约。

    或许是艾司蒙的“不好的感觉”使丹恩的本能提高警觉,也或许是他没有像平常那么醉。无论如何,珂萝把他迎入绯红帘幔的房间时,丹恩特别留意周遭的环境。

    他正要脱外套时发现窥孔,就在床铺左边与眼睛齐高处下方几寸的墙壁中央。

    他拉着珂萝的手,把她带到窥孔正前方,叫她慢慢地宽衣解带。

    接着他迅速冲出房门,进入走廊,猛地拉开看似壁橱的门,然后踹开壁橱后面的门。门后的房间狭小黑暗,他听到伸手可及处有人冲向另一扇门,但冲得不够快。

    丹恩把他猛拉回来,转过他的身体,揪住他的领结,把他往后推到墙上。

    “我不需要看见你,”丹恩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我闻得出是你,毕樊世。”

    在近处认出毕樊世并不困难。他的衣服和呼吸通常都充满烈酒和腐败的鸦片味。

    “我正在考虑开始画画,”丹恩在毕樊世拼命吸气时说。“我想把我的第一幅作品标题为死人的画像。”

    毕樊世发出噎住的声音。

    丹恩略微松手。“有没有遗言要交代,猪猡?”

    “不能杀我。”毕樊世喘息道。“杀人要偿命。”

    “没错,我也不想为你这个下流胚子丢掉脑袋。”

    丹恩放开领巾,挥右拳击中毕樊世的脸,接着挥左拳击中他的肚子。毕樊世应声倒地。

    “别再惹我生气。”丹恩随即离开。

    同一时刻,洁丝坐在祖母的床上。这是她们第一次有机会长谈而不受博迪的打搅。他在一个小时前出去鬼混了,洁丝等他出门后叫人把他最好的白兰地送进她们的房间。她刚刚对妮薇说完她和丹恩的邂逅。

    “显然是肉体吸引力。”妮薇说。

    洁丝原本还希望她的内在騒动是钱拓奕店前水沟恶臭所引起的强烈反应,祖母的话无情地扼杀了她的那一丝希望。

    “讨厌。”她正视祖母闪亮的银眸。“这不仅丢脸,还很不方便。我渴望丹恩。哪个时候不好,偏偏是现在;哪个男人不好,偏偏是他。”

    “我同意这或许很不方便,然而却是很有意思的挑战,你不觉得吗?”

    “解开博迪和丹恩那帮堕落草包的关系,才叫挑战。”洁丝严厉地说。

    “为你自己而卸除丹恩的防卫,会更有好处,”妮薇说。“他富可敌国,家世显赫,年轻而健壮,对你又有强烈的吸引力。”

    “他不是做丈夫的料。”

    “我所形容的正是完美丈夫的料。”妮薇说。

    “我不想要一个丈夫。”

    “洁丝,能够客观看待男人的女人都不会想要丈夫,而你一向极其可观。然而,我们不是住在乌托邦。你开店一定会赚钱,但亲戚会把你视同陌路,你的社会声望会下滑。社交界会可怜你,即使他们倾家荡产买你的货品。伦敦的每个花花公子都会对你提出下流的建议。走投无路时那样做,确实是勇气的展现;但你现在并非走投无路,亲爱的。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养得起你。”

    “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好多次了。”洁丝说。“你不是大富豪,我们两个的品味都太过昂贵。更不用说那样只会引发家族对你的更多怨恨,而我则会显得十分伪善,因为多年来我一直坚持你不欠我们任何人一毛钱,以及我们不是你的责任。”

    “我尊敬并欣赏你的自尊心和勇气,亲爱的。”妮薇倾前轻拍洁丝的膝盖。“你确实是唯一了解我的人。一直以来,我们与其说是祖孙,其实更像姐妹或密友,对不对?我以姐姐和朋友的身份告诉你,丹恩是金龟婿。我劝你赶紧抛钩、收线,把他钓起来。”

    洁丝喝一大口白兰地。“他不是金龟,妮薇。他是饥饿的大白鲨。”

    “那就用鱼叉。”

    洁丝摇头。

    妮薇往后靠在枕头上叹口气。“好吧,我不唠叨你;那样太讨人厌了。我只希望,他对你的反应不像你对他的。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洁丝,换作是我,我可不希望抛钩收线的人是他。”

    洁丝忍住一阵颤抖。“那种危险并不存在,他不想和淑女有任何瓜葛。据博迪说,丹恩视良家女子为毒蛇猛兽,他跟我说话只是想用吓得我魂不附体来取乐。”

    妮薇轻声低笑。“你是指那只表,那确实是一件令人惊喜的生日礼物。然而,更有趣的却是我打开盒子时,博迪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红成那样。”

    “可能是因为你选择在餐厅里拆开礼物,而艾司蒙伯爵正好在旁边。”

    那是最令人气恼的一点,洁丝心想。她为什么不脑剖望艾司蒙?他也非常富有,不但英俊得要命,还彬彬有礼。

    “艾司蒙很有趣,”妮薇说。“可惜他已经心有所属。谈到毕夫人时,他漂亮的眼睛里出现非常耐人寻味的神情。”

    妮薇向艾司蒙提到,洁丝认为她用十苏买到的那幅画绝对另有文章。艾司蒙提议向毕太太打听懂得清洁和鉴定古董的专家,他还表示愿意介绍洁丝和她认识。他们约好次日下午见面,那时毕太太将在为昔日恩师之遗孀所举办的义卖会上帮忙。

    “我们得看看明天,更确切地说,今天,她的眼睛里会不会也出现耐人寻味的神情。”洁丝说。她喝完白兰地,滑下床铺。“真希望下午已经到来。我很不想睡觉,我有个不祥的预感觉得我会梦到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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