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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门外一声冷笑传入,道:“你以为这娃儿是好对付的吗?他的回答又有什么不对的?”

    裘飞鹗转眼望去鬓发若猬的老人又现身在门外石阶是,身后立着满小青,盈盈含笑。

    冷面阎罗见二叔一脸怒容,半晌出声不得,望了裘飞鹗一眼,道:“这小子竟敢讪笑侄儿沦身为盗”

    鬓发若猬的老人大喝道:“胡说!这娃儿岂是说你,我看这娃儿倔强耿直,诚厚和谦,无一不好,你自为盗,还能禁止人家不说吗?”

    冷面阎罗急道:“二叔!侄儿虽然为盗,既不屠戳无辜,又非蒙昧天良,何至于受您老人家斥责!”

    “这个我老人家知道,无需辩白,我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对你行事均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亦不愿插手其间,此次,我老人家非管不可,风烛残年,来日无多,青儿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趁着我老人家未伸腿瞪眼之时,替青儿找个归宿”

    满小青听她叔爷爷说话竟然如此露骨,不由飞红上颊,低垂粉头,娇羞不已。

    裘飞鹗心中只觉一阵茫然感触,他不知道这鬓发如猬,言语如冰的老人,为何对他如此垂青。

    冷面阎罗满天星寒电双眼,不住打量在裘飞鹗身上,暗道:“这小子,果然气宇不凡,只是眼中神色太忧郁了些,分明是个武林奇材,他日不可限量,难怪二叔对他青睐”

    转眼望去,见满小青垂首拈带,面含娇羞,当年夫妻爱恋情景,油然泛上心头,暗叹一声道:“青儿这孩子与她娘长得一模一样,自她娘死后,自己因愁绪难遣,遂寄情于侠盗生涯一年之中,难得有在家之日,自己并不是没有父女之情,只是深恐又触起思慕亡妻之情,既然二叔代她择婿,自己也省去不少心事”

    只听老人接着说道:“我老人家灰心世事后,身同槁木,武林之事与我绝缘,这孩子一来,倒触动了心事,我老人家要问问他!”

    冷面阎罗满天星笑道:“二叔!侄儿还有事待理,您老人家与这娃儿慢慢谈吧!”

    老人鼻中哼了声,满天星趋步飞出。

    月华似水,浸射帘珑,秋风劲啸山林窗外不时飘进一两片落叶,裘飞鹗见老人频频注目,只感手足无措,遍体瑟寒。

    老人注视了一阵,说道:“孩子!你坐下,老夫有话问你!”

    裘飞鹗欠身告座,心中惴惴不安。

    老人冰冷面色上,忽泛出一丝笑容,道:“孩子!你与笑尊者结仇,笑尊者是何人门下,你知道吗?你授业恩师是谁?方才见你施展那式手法,诡怪奇奥,天下各门各门各派

    奇招异式,老夫大都能识,居然不识你所用招式,可否与老夫一说?”

    一连串的问题,令裘飞鹗大感为难,这些均是不可告人之密,一时之间,不知从何答覆,沉吟不语。

    老人意似恼怒,目中突露威光,怒道:“你既不说,老夫也不好勉强,不过,老夫管不得你死活了!”

    裘飞鹗只感老人目中神光慑人心魄,有如两道利刃,剜人心胸。

    忽见满小青娇呼了声:“叔爷爷”

    老人不禁转头,愕然问道:“青儿!做什么?”

    满小青望了裘飞鹗一眼,小嘴微噘,娇嗔道:“您老人家平日冷漠如冰,一月中难得听您老人家说上一两句话,怎么今晚一连串提出如此许多疑问,他不要想想才能答覆,往常青儿问您,总是哼哈不答,要不然,半天才听您老人家牙缝挤出两三个字,哼!将心比心,岂能怪他!”

    老人眼一瞪,重重哼道:“这敢情好,丫头!还没成呢,就胳膊往外弯!”

    满小青笑得花枝连颤,粉面上涌出一层薄薄红晕,忧郁的双眸泛出了从未曾有的喜悦。

    可是裘飞鹗似乎更显得忧郁了,慨然一声叹息,缓缓启齿道:“非是晚辈不据实答覆,怎奈晚辈现在尚如坠入五里雾中,但在茅山狮子崖化作劫灰时,晚辈适逢其会,因此引起笑尊者之嫉,无妄之祸,倘不是满大侠及时施救,晚辈险遭不测”

    老人眉头一皱,摇手阻止裘飞鹗说下去,问道:“孩子!你为何去狮子崖?”

    裘飞鹗忖念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于是,他滔滔不绝,从离开天风马场起,迄至眼前为止,除了隐瞒葛蓓珊及逍遥先生传艺,龙飞令三件事,均和盘托出。

    只见老人喃喃自语道:“玄玄经,又是玄玄经”

    目中突露慑人寒芒,裘飞鹗暗暗心惊这老人好精湛的内功,玄玄经三字从他口中吐出,与他恐有极大的关连。

    腹中凭添了重重的疑云,满小青亦是不胜迷惑,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盯在老人面上。

    老人突然目光一敛,道:“孩子!我老人家八成相信你的话,尚有二成你蕴藏于心,碍难说出是不是?”

    裘飞鹗蓦然一惊,暗道:“这老人好厉害,居然听出我话中尚有不尽之处!”

    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老人望了裘飞鹗一眼,道:“你可思虑过笑尊者为何要置你于死地的缘故?”

    裘飞鹗道:“晚辈方才已考虑过,必是笑尊者与追魂双笔阙陵说玄玄经第九篇经文为黑衣秀士徐汝纶夺去,其实真品尚在笑尊者怀中,徐汝纶到手之物不过是膺品而已,不想追魂双笔阙陵也对玄玄经文怦然心动,自告奋勇为笑尊者追回失物,笑尊者不料弄巧成拙,深恐徐汝纶被阙陵所掳,搜出膺品经文,故而杀之灭口,但听出徐汝纶与晚辈在荒庙中之谈话,又诬指晚辈得手真品,步步追踪欲将晚辈击毙掌下,目的无他,意在取信阙陵!”

    老人呵呵大笑道:“好聪颖的孩子,料事如神,老夫忖测笑尊者心有未甘,稍时必然重来,青丫头!你今晚可显露一身所学,让叔爷爷瞧瞧是否有进境!”

    他那冰冷阴森的面色一扫而尽,宛如阳光四射,煦和慧

    霭,春晖洋溢。

    满小青睁大着剪水双瞳,怔怔地望着老人面上,讶异不已,痴痴问道:“叔爷爷!青儿从未见过您老人家似今晚这般放颜大笑?”

    老人一听,目中神光突然疾变黯然之色,对满小青之话不作理会,忽望着裘飞鹗道:“震山禅掌与慑魂魔笑是笑尊者生平绝学,你年事方轻,功力尚浅,不敌那笑尊者自无疑问,但方才与老夫侄儿展出那招,实乃生平罕见之学,用之对付笑尊者绰绰有余,前后矛盾,不合情理巳极,难道你是触发灵机,无师自通的吗?”

    说着,两眼盯在裘飞鹗面上。

    裘飞鹗嗫嚅道:“不瞒老前辈,晚辈途中相遇一无名老人,传授此一招奇学,但以资质鲁钝,未能领略奥秘,融汇贯通,情急施展,或有不到之处,乞老前辈指点!”

    老人状似不信,摇首道:“老夫深知我们这班老不死的习性,若非瞧上你的资质,强收为徒,否则就是有恩于他,才可得他一招半式,不然的话,纵然你就是跪了三天三夜,未必能得到一点好处,你说此话,老夫焉能轻易相信!”

    裘飞鹗谨诚无比道:“晚辈为他治愈爱驹罹患心疾危症,故而他传授这一招奇学!”

    老人不胜惊诧道:“你能治马吗?普通螺马小病,马场牧师均擅,其能治愈心病者,非医术神通,精擅岐黄者,不克臻此,要知马身穴脉,常为厚毛遮覆,较人身躯穴脉更难捏准,不是老夫看轻于你,照常理推断实难见信于老夫!”

    说至此一顿,目光一阵凝视,悠悠长叹道:“老夫昔年有位知友桑丹三,医理直追华陀,不论人畜禽兽,罹患重庆,屈他诊视,无不手到回春,但其江湖尊号催命判官,名列神州九凶之一,与他医术名声恰恰相反,十数年前已不知其所踪”

    裘飞鹗不禁憬然而悟,暗道:“自己授艺老人名唤常丹,拆字能闻,姓以谐音,不是桑丹三吗?难怪他老人家一听玄玄经便不禁动容,原来如此!”

    只听满小青娇嗔道:“叔爷爷!您遇事批驳,说了半天,不见提一句正事!”

    老人不禁一怔,继而呵呵笑道:“孩子!你瞧青丫头长得如何!”

    裘飞鹗不禁心神一震,知老人话中含意,但他目中有色,心中无所沾染,因他感到责任太重,不能就此沾惹儿女私情,有损他那豪情侠骨,忙正色道:“满姑娘兰心意质,贤淑温婉”

    蓦然,忽听空际传来数声异啸,遥荡云霄,尖锐刺耳,令人心惊肉跳。

    老人面色一变,道:“青儿!他们来了!”

    说罢,与满小青身形一闪,双双巳穿出窗外,冲霄而起,快速绝伦。

    裘飞鹗心中不由充满了惊喜的情绪,惊的是笑尊者卷土重来,显然是不放过自己,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这种毒绝的做法,令人胆颤魂粟,喜的是他暗自庆幸脱除老人羁绊,因其欲将满小青许配于他,大丈夫行走四方,岂能束缚于儿女私情,此时趁机脱身,岂不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不自知为葛蓓珊所吸引,情已不独钟,虽不无邪念,但遥遥牵制着他之心灵。

    裘飞鹗一想定,缓步走出室外,只见月色凄迷,秋风侵衣生寒,厉场中黄尘弥漫,肃杀萧瑟。

    他打量四外无人,矮身一塌,猛然长身,穿空斜飞,掠过墙头,往树丛中落下,辨明星宿方位,向北放足疾奔驰去。

    他一面施展上乘轻功穿林拂叶而行,只觉得神明内疚,忖道:“究竟人家有恩于我,何故不辞而别呢?有背君子涉世之道,未免德行有亏!”

    想着,不禁脚步一顿,只感进退两难,踌躇无计。

    他存身一片古木参天密林中,月色照射不及,阴暗异常,伸手不见五指,有两条人影疾闪而入,他正陷于傍徨沉思之中,一无所觉。

    裘飞鹗深明忠恕之道,倘使那老人不急于有意将满小青托付于他,也不致就此悄悄不告而别。

    他正感为难之际,突闻一声桀桀怪笑从耳边响起,蓦地一惊,只见一条黑影往自己身前疾扑而来,身形疾往后飘,还未定身,猛感一阵劲风从后袭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前后受敌,乍惊之下,不能辨清两人是谁,只觉得前后两种不同的掌力挤近而来,赶紧身形一侧,双掌倏的一分。

    掌力未接,人已潜龙升天而起,蓦然掉首,往外刺出,身形向下一落,站足又起。

    只闻身后腾起阴森森的冷笑道:“好狡猾的小辈,你能跑得了吗?”

    裘飞鹗充耳不闻,疾往前奔,他自问道:“今晚自己为何见状退缩,焉能配说志在江湖?”

    他虽然如此想着,可是有种潜在力量驱使他不由自主地两足放快挪动。

    只觉得身后衣袂带风之声,瑟瑟而振,显然两人穷追不舍,半个时辰过去,不觉驰出数十里远,但仍在山巅间奔行,越崖跃涧,疾逾闪电。

    但闻后面两人不时发出咒骂声,宛如附骨之蛆般,不即不离的追着。

    他见这么久尚不能撇开这两人,心中微微急躁,怒气突涌,身形猛地一旋,双掌甩出一片奇猛无比的潜力。

    身后两人一劲地向前追赶,不料裘飞鹗旋身出掌,幸亏这两人功力均非凡俗,藉前冲之势一点,身形仰拔,倒翻半空,轻飘飘地落下。

    裘飞鹗仔细打量这两人,只感面目仿佛甚熟,寻思之下,恍然认出就是冷面四杰其中兄弟两人,不由沉声说道:“阁下四昆仲不敢招惹逍遥先生,却向在下寻事,为的是什么?”

    冷龙阴阴一笑,道:“龙飞令符?”

    裘飞鹗心中猛震,面色微变,道:“阁下说话太也无稽,什么龙飞令符,恕在下还是初次耳闻,既然贤昆仲穷追不舍,胸中必有所见,但不知是亲眼目睹还是听闻?”

    冷龙似乎一怔,向乃弟直望了一眼,冷笑道:“冷某从沈应龙口中得知,还会错得了吗?”

    裘飞鹗不禁朗声大笑,清澈响亮,山谷回应。

    冷氏昆仲两人不知裘飞鹗大笑何意,大为惊愕,冷虎忽大喝道:“你笑什么?”

    裘飞鹗大笑之际,暗暗痛恨沈应龙出身名门,心地如此

    歹毒,那晚自己一步之先,才将龙飞令符到手,先前还不知那人是谁,如今已然知是沈应龙。

    他连日来频逞凶险,应变对敌经验为之大增,藉此大笑,暗中已想定对策,笑声一停,遂道:“在下今如断然否认,贤昂伸甚难采信,但在下只请问一点,不知贤弟昆仲能否答覆?”

    冷龙更为之一怔,道:“有话快说!”

    裘飞鹗笑了一笑,道:“龙飞令符失去之时,想必贤昆仲也曾在场,试想在场的均是当今武林中显名负誉的高人,那人在如许高手云集之中,能将龙飞令符夺去,其身手之高可想而知,贤昆仲眼力过人,在下有如此功力?”

    冷龙,冷虎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忖道:“此人言之成理,夺去令符之人,功力强弱尚在其次,但胆勇机智超人一等之论,自不待言,这人莫非真的不是那晚夺符之人,然而沈应龙为何言之鉴鉴,确认不假,其因何在,还有”

    只听裘飞鹗又说下去:“龙飞令符是当年尊称当代武圣百臂上人信物,不但武林各大正派见符如见人,听令符差遣行事,就是绿林枭雄,江湖怪杰也对令符敬仰有加,所到之处,争斗立解,可有其事吗?”

    冷龙情不自禁点首。

    裘飞鹗朗声一笑道:“这就是了,倘使令符为在下所得,此时取出,贤昆仲是视若无睹,还是俯首听命?”

    冷龙兄弟两人大感为难置答,如说他们不受龙飞令符约束,岂不啼笑自己为妖邪万恶之辈,为名门正振所不齿,不容?”

    要知世上之人,无论心术行事如何凶狡险恶,但皆有其

    自尊心.矫柔做作,伪装良善。

    此无他,人心本善故尔,其后天气质之变更,均由于贪嗔妄欲之念所蒙敝,是以冷龙冷虎无言可答。

    良久,冷龙才道:“为何沈应龙坚指是尊驾夺去?”

    裘飞鹗大笑道:“贤昆仲上了沈应龙的当了,依在下臆测,龙飞令符必是沈应龙得去,移祸在下,不过混淆视听,他可从容安排诡计而已!”

    遂将与钟奎偶然结怨,沈应龙相遇经过详细述出,继而笑遭:“钟奎之死,怎知不是沈应龙预谋所致,以贤昆仲之明察,尚坠入沈应龙之计,其人心地之阴险可想而知!”

    冷龙冷虎大为愕然,冷虎目露疑容问道:“尊驾与莫大侠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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