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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你是被扛回来的。”

    刚初巡完迷陀域一回返回帝国的石中玉,在得知月前孔雀独自找上了马秋堂,并负伤回国后,方返京都的他,连家都还没回,便紧张地先杀至孔雀的府上看看情况,可一进孔雀的府里,他这才发现,他又被诓了。

    他眉心抽搐地看着那个懒洋洋躺在花园藤椅上,肩上伤势还未复元,就在喝酒吃葡萄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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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吗?”孔雀将颗葡萄朝上一扔,然后再张大嘴准确地接住。

    石中玉没好气地在他身旁坐下,闷到极点地也在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听你家的探子说,马秋堂正努力地在练那劳什子冥斧,这下你高兴了吧?”他边说边以脚踹着孔雀。

    “当然高兴。”孔雀笑得好不开心“呵呵,往后我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你还要等到日后?”是正常人,都会赶在马秋堂练成神功之前阻止他吧?这家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竟不趁早铲了日后的心头大患?

    “总得让果实成熟才行嘛。”孔雀朝他眨眨眼,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现下就摘的话,还嫌涩了点,因此我不急,我会乖乖的等他神功大成。”若是跟个半调子打,不但胜之不武,也着实太无趣了,尤其在见识过冥斧的威力后,他更加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石中玉纳闷地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庞,那样子,仿佛是找着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认识这只臭鸟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孔雀曾为啥事如此热中过。

    “喂,你这么看得起马秋堂?”自他就任西域将军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地藏的神子吗?

    孔雀兴致勃勃地搓着两掌“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有机会砍下我的人头的。”那日马秋堂那不成气候的两斧砍得多让他心动啊,不知道当马秋堂练得火候到家时,又会是何种威力?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石中玉瞪着他那张欠人扁的脸“你这么想让他砍吗?”

    “怎么可能?”孔雀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他能让我的日子过得精采些罢了。”这年头要找到个自尊心高,又潜力无穷的对手,就跟在大海中捞个金沙没两样,难得能碰上一个,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石中玉一脸不快地扳过他的双肩,认真地瞧着他那双不正经的眼眸。

    “老实告诉我,你的坏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每次一遇到足以成为敌人的对手,他就是这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坏德行。

    孔雀笑咪咪地一推四五六“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会有什么坏毛病?”

    石中玉不得不提醒他“马秋堂是个要自尊的人。”一个十五岁就能复国的人,这可不是好惹的。

    “那好,我更期待。”他非但不惧,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总有天你的西域会被你给玩完”石中玉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放弃左右他顽固的思想。

    “那就得看马秋堂有没有那本事了。”

    石中玉告饶地抚着额叹了口气,半晌,他瞄瞄好友一脸充满期待的模样,接着再告诉他一个足以破坏他好心情的消息。

    “六器打算对马秋堂采取行动了。”听握雨说,在孔雀窝在府里养伤的这阵子,六器将军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已得知了马秋堂得到冥斧这回事,在六位将军齐聚于霞雷宫商议过后,赤璋与白琥将军已获得皇帝之谕,准备前往黄泉国,阻止马秋堂真练得了什么神功。

    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孔雀蓦地自椅上跳起,面上骤换上一副怒容。

    “什么?”他的敌人都还没成长到足以成为他的对手,六器就想来搅局?

    石中玉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臭鸟,你可别公私不分。”他想助长敌人气焰,可不代表赤璋与白琥也会同他一样,对敌人怀有什么期待之心。

    “哼,在我的地盘上,我的敌人,我的游戏。”孔雀冷声低哼“说我公私不分?一点也没错!”

    石中玉听了不禁一手掩着脸。完了,这下四域将军真要跟六器将军杠上了,要是被那些神子知道他们帝国的将军们在闹内哄,不知那些神子会如何作想?

    “你若要在私底下动手脚是可以,但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哀怨归哀怨,但该劝的还是要劝。

    孔雀已想好了对策“我会有分寸的。”

    “不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马秋堂身上,别忘了你还有个段重楼。”石中玉不忘向他叮咛“探子说他去找女娲了。”

    孔雀扁扁嘴“我对他和女娲都不感兴趣。”

    “别太偏心,不然到时因轻敌而倒大楣的可是你。”准备回家吃饭的石中玉起身理了理衣衫,在走前自他手中抢走了颗葡萄。

    “放心,我不会让陛下有机会为我烦恼的。”他大大伸了个懒腰“在担心我前,先管好你的新地盘迷陀域吧,至于我的西域,我保证,我会好好把它放在掌心里玩的。”

    懒得再多言的石中玉,朝天吹了声口哨,一直徘徊在他们顶上的黑鹰,立即振翅飞下降落在他的臂膀上,准备随他一道回家享用爱染和潇洒为他们准备好的大餐。

    留在花园中的孔雀,则是在吃完一盘的葡萄后,朝藏身在紫藤花下的男子弹弹指。

    *  *  *  *  *  *  *  *

    地都山陵的后头,有片地势较为平坦的空地,鲜嫩的夏草在天井洒落的日光下,以绿毯将地底遍铺成一片绿原,原上盛开着朵朵洁白的小花。

    自花咏伤势情况较好后,她就每日被马秋堂带来这看他练斧。

    教过他女娲耍她背下的心法与要诀后,马秋堂适应了原本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冥斧,前阵子他开始在学女娲自创的斧法,十三套斧法,他虽还未习全,不过以空地两旁被他弄得坑坑洞洞,还被劈裂了无数处的山壁来看,他已渐渐学会拿捏使用冥斧的力道,并了解到冥斧所能释放的神力。

    她原以为他得学个三年五载的,可不知是因为他太心急,还是冥斧本身认定了他是新主,他上手得很快,且快得超出她的预期。

    练完一套斧法的马秋堂,在稍事休息停下来拭汗时,回首看了坐在远处的花咏一眼,接着他二话不说地将冥斧扔给跟在他身后的幽泉跑向她,也不管拿不动冥斧的幽泉一屁股往后跌坐在地。

    “怎么了?”见他急急忙忙?来,原本还在发呆的花咏不禁紧张地问。

    他直盯着她的脸蛋“你的气色不好。”是不是让她在外头坐太久引起了她的不适?或者她根本就撑着病体,一直在忍着没告诉他?

    她摸摸脸颊“是吗?”这阵子她被那票烦死人的长老给补过头,补到她只要一见到汤药就想吐了,这还会气色不好?他该不会又想把她拎去给那票长老再补她一阵吧?

    “伤口还疼吗?”马秋堂不放心地将她上上下下瞧过一回。

    “已结痂了”她叹了口气,把不知已说过几回的答案再重复一遍。

    “你受的内伤呢?”孔雀有名的破空斩可不是浪得虚名,受过那一斩的人,就算不死于刀伤,也会死于那足以震碎全身筋骨的劲道,她那日是因有了冥斧才会走了好运。

    花咏头疼地抚着额“每晚太医都有照你的吩咐扎我个百来针治伤。”她发誓,那个每次都笑咪咪的说只扎个两针,却不守信用扎了她百来针的太医,要是今晚再说谎骗她一回的话,她一定会跟那个爱骗人的太医翻脸。

    马秋堂不语地看了她一会,随后走去后头跟幽泉商量了一阵,然后再走回她的身旁扶起她。

    “走吧。”

    遭挟持的她不得不跟他走“上哪?”他不练了吗?

    “带你去个地方。”他将她带至远处的坐骑旁,动作熟练地抱她上马,再翻身坐至她的身后。

    半靠在马秋堂怀中的花咏,不解地看着策马经过他们的幽泉,以比他们快了许多的速度不知先上哪了,而马秋堂并不以为意,仍旧是体恤她的伤况,以慢得下来用跑的还可能比较快的马速,载着她在后头慢慢走。

    不常在庞大的地都乱逛的她,在过了许久后,来到一处泛着刺鼻味道,还四处弥漫着热气的岩区,她好奇地看着这处从没来过的地方,地上处处挖有浅池,池里源源不绝地冒出许多泉水。

    “温泉?”她拉着他的袖子问。

    “嗯。”在走至里头尽处后,他扶着她下马,再带着她朝洞里走。

    先到一步的幽泉已等在那儿了,先赶回宫再赶来此处的他,一头大汗地对马秋堂点点头后,累到不行地走出洞外,打算回宫去跟药王抱怨一番。

    “这是王家疗伤的池子。”马秋堂扶她站在池边向她介绍。

    花咏低首看着眼前乳白色的池水,再看向一旁的竹篮里已摆放好了她的衣裳,她的眼眸顿时显得游移不定。

    “你要我”她不自在地拖长音调,再一手指指池子。

    马秋堂不但点头,还催促着她“试试吧,这泉水具有疗效,它能助你早日好起来。”

    “那你”她怀疑地瞄着他动都没动的两脚。

    “我?”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要站在这监督吗?”迂回无效,花咏干脆放弃跟这个自小在男人国里长大的男人暗示,单刀直入地挑明了跟他说。

    这才明白她在介意什么的马秋堂,尴尬地僵着一张俊脸,匆匆向她说明。

    “我在外头等着,你别在里头泡太久,会晕的。”

    “谢谢。”她含笑地看着他一溜烟地闪出洞外。

    褪去衣裳,以足探了探水面试过水温后,花咏放心地踏入池子里,在水中坐下,任池水漫过她的肩头后,她不禁舒适地深吁口气,只是没过多久,她开始感觉很不自在。

    虽然隔着一座岩壁,却隔不开马秋堂似乎仍在她身畔的感觉,花咏愈想愈是往水里缩去,从不曾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他俩之间男女的分野。

    近来的他,待她一如她初到百年后的世界一般的好,再也没对她有过疾言厉色,或许是因为感恩,也可能是内疚所致,她总觉得药王口中所说那个十岁前温柔体恤人的马秋堂,似乎在她眼前悄悄回来了。每当他练斧时,或他与她独处时,他会暂时忘记他是个国王,且自小在男人圈长大的他,也一直没在她面前注意到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她已经数不清她的面颊遭他摸过几回,毫不避讳的他曾揽着她的肩、她的腰几回,每每坐在马背上靠在他的怀里,那只紧紧环抱住她腰际,小心让她坐稳的大掌,总是拉着她将她靠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先前那段曾被他拉开来的距离,这阵子被他一下子拉近了,也由于拉得太近,她开始熟悉他的掌触、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她甚至已经熟悉他吹拂在她面上的气息。

    微烫的泉水漫过她红通通的面颊,令她的心跳得疾快,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并在水中吐着泡泡时,马秋堂的声音穿过洞口,在岩洞里回响。

    “那日你为何要代我而哭?”

    “秘密。”她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他。

    在他一径地保持沉默后,洞里只剩下水珠掉落在池子里的声音,觉得眼下的气氛既诡异又暧昧,好象不说些什么就不能化解这份沉默的花咏,在有些晕眩之际,随口捉了个话题。

    “我一直很想问,当年三道为何会战败?”

    洞外的马秋堂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回答。

    “因三道太低估人子,也因神子不懂得什么叫自省。”

    当年神子为何会战败,战后一代代的老人们都不愿提起,也没有人愿说当年的神子,曾对人子做过些什么,才会导致人子团结一心地将他们给赶出中土,但就算他们不说,其实每个人都心底有数,他们都知道,是他们太对不起人子。

    然而神子也是人,而人就是这样,对于心虚或是不利己的事,大多封口不愿再提,但却会牢牢记住委屈与他人的亏欠,因此,他不相信百年前的神子无错,就如同他不相信百年后的人子无错。

    他靠在壁上问:“你失望吗?”当年的她,一定以为两界之战,神子最终会战胜吧?

    她的声音很像是叹息“不,我在百年前就是这么认为,也大约料到那一战神子必定会败。”

    “你该出来了。”觉得她的音声太孱弱了些,马秋堂不安地在外头催促。

    “好,你等会”也觉得有点头昏脑胀的她,这才慌忙起身,换过了干净的衣裳后,不适地一手按着山壁慢慢踱出洞外。

    看到她那副如煮熟的虾子的模样,等在外头的马秋堂马上就对她板起脸,他伸手抚了抚她红烫的脸,皱眉地扶她到一旁的石椅坐下,并拿出幽泉事先准备好的泉水给她。

    清凉的泉水入喉,让花咏舒适了不少,她捧着盛水的水碗,本想再装一碗解渴,却在未喝尽尚残留了点泉水的水碗中,看见了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般看着她,马秋堂想不起百年前的三道,和曾与她生活在一块的女娲,对他来说,那些都是久远前的故事,可眼下的她却从故事中走来,并把她的故事带进他的故事里。

    意识到他徘徊不去的目光,低垂着头的花咏,不知该不该再去盛一碗水,更不知该不该抬起头。

    “很难受吗?”见她一直未动,马秋堂将一旁的布巾交给她拭干湿发,不明白她干嘛一直低着头。

    她抚着额,蒙混地笑笑“不碍事,只是有点晕。”

    “都叫你别泡太——”他没好气,还没数落完的话语,止定在他双眼所看见的景色里。

    没拉紧的衣襟,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他的双眼缓缓往上游移,瞧见一绺湿发垂落在她的额前,凝聚在发梢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一如她此时的侧脸。

    她的故事

    在那颗停留在她前额发梢的水珠滴下,落至她的唇瓣上时,马秋堂伸出一指轻轻将它抚去,花咏愕然地看着他,他亦为此感到诧异,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缠住他,他的,则忘了该如何离开。

    温泉的雾气经地底的风儿一吹,阵阵蔓过了他俩之间,重雾迷锁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庞,但在那阵雾气飘散后,他却在她脸上见着了比先前更瑰艳的红泽,一阵措手不及的悸动,就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轰然袭上他的脑海,令他胸坎里的那颗心,急跃得有若擂鼓,并且觉得,眼前似朵芙蓉的她

    令人难以抗拒。

    *  *  *  *  *  *  *  *

    他很少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想。

    不去想,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所拥有的快乐并不多,多数的记忆都像是大漠里蔽天的沙暴,灰黄成一片,令他不愿再将它们想起困扰着他,所以除了国仇家恨外,他打小就一直将发生在他身边令他感到不快的人与事,在事过境迁之后,将它当成一坛夜里喝过、天明即醒的酒,刻意你忘在脑后。

    可近来那张清丽得犹如芰荷映水的脸庞,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他不知是因他女人见得太少,或是那日在迷蒙的水气里的容颜迷惑了他,他头一回觉得花咏美,美得让他无法忘怀那张线条弧度优美的侧脸。

    药王一贯大剌剌的笑声,与幽泉吃吃的笑声,自花咏的房里一阵阵地传来,在那一片笑声中,伫足在廊上的他,听见了花咏如清铃般悦耳的笑音,很少听她笑得那么开心的他,双足忍不住遭她吸引了去,款款停留在门畔看着被药王他们逗笑的她。

    这是他头一回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也是头一回让他感觉到,她真正开始融入了百年后的生活,她不再只能孤独地依偎着他,她正努力地建立起新的人际关系,虽然说她的对象,全都是男人。

    药王无意间摆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此刻在他眼中看来,不知怎地,总令他觉得有些刺眼,而已经崇拜她到无可救药程度的乾竺,那双在敬佩中带着迷恋的眼神,也让他的心头,有种没来由的郁闷。

    为此,他很迷惘。

    他不善面对这样的自己,亦不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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