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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秋以前,一准赶到就是了。”

    次日“江南醉儒”领着“虬髯神判”和傅玉琪,离开黄山,翻越过黄山与大洪山一带崇山峻岭,到祁门,经成家湾,抵浮梁,再走张家岭,徐家埠,由罂子口,渡鄱阳湖,来到建昌县。

    这建昌县,乃是一处山城小县,往来客商并不多,所以这座县城,显得很是平静,毫无嘈杂喧嚣之感。

    三人进了县城,顺着青石大板街道,由南向北走去,由于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看见前方一大群骡马车辆,车辆上插着一色橙红旗帜,一批人夫,进进出出在走动。

    一看这情形,已知是过路的镖车。

    三人又走近了几步,果见此处是一家较大的客栈名叫“大兴栈”门口停着约有三四辆大骡车,另有七八匹骏马,还有十多位趟子手,喧喧嚷嚷的在搬运货物,旁边站着三-中年劲装大汉,像是领镖的镖客。

    这原是江湖惯见之事,三人只看了一眼,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看这家客栈,尚称乾净,就绕过车马,来到客栈柜上,打算住店,哪知柜上回说,今天前院客满,后院已被镖局全部包下,所以没有地方,并连向三人赔话。

    三人返身出了客栈,回眼看了那骡车上的旗帜,只见橙红绫底,上面金线绣成双龙戏珠的图式,细看那圆珠,乃是“双龙”二字缀成,不问可知,这“双龙”二字,定是这家镖局的字号。

    “江南醉儒”心中一动,彷佛曾听说江湖上有过这个字号,而这家号称“双龙镖局”的主人,乃是兄弟二人,在江西一带,也小有名气。

    这家镖局的主人正是姓龙,老大叫龙效武,老二叫龙慕文。

    “江南醉儒”想到这里,转头又对站在一旁的镖师望了一眼,见几人虽然雄纠纠的,脸上却没有什么骄妄之态“江南醉儒”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转脸问,见对面也有一家客栈,也还不小,就踱着方步,朝对街走去。

    三人过去,订下房间,正是楼上临街之处,梳洗完毕,坐在外间吃茶。

    这时天光,不过晚炊时分,夏天日落的晚,外边还很光亮。

    正吃茶间“虬髯神判”忽然停杯不饮,一双眼睛,却盯注对面客栈望着。

    傅玉琪一见师兄这等神情,不知为了何事,还待问他。

    但“江南醉儒”江湖阅历是何等深厚,他知“虬髯神判”在外行道有年,一切江湖见闻,并不亚于自己,见他对朝着对面牢牢盯注,就知必是发现什么令他起疑之事,当下也一移坐椅,偏身向街上望去。

    只见街上骡马,业已牵入后?,人也进店休歇,那四辆大骡车,则卸停一侧,货物早就卸完。

    蓦然间,由车侧转出两个汉子,绕着车子看了一眼,又转到斜对面,向客栈里探看了两眼,就先后隐去。

    “江南醉儒”是何等人物,瞧了一瞧,心中也悚然一动,正想跟“虬髯神判”说话,忽的街上马蹄的得,驰来两匹全黑的矮短的川马,直奔到这大兴栈门前,勒?下马,跃下来二个清瘦的中年人,看下马的身法,身手似是不弱。

    这二人下马之后,马在门前桩上一拴,便走进店内,店伙迎上来,眨眼工夫,又转了出来,上马而去。

    二人离去还不到一口茶工夫,斜巷子走出一个颤颤抖抖的白发老妪,手拄着拐杖,一步两摇的走来,一面嘴里还嘟嘟嚷嚷的自言自语。

    她走了几步又停歇一下,这样走到骡车旁边,身子晃了两晃,朝车旁一倾,彷佛要跌倒似的,连忙伸手往车上一扶,就这一扶手之间,已藉势掀起车帘,望了一眼。

    这老妇人倚着大车喘息了一刻,才又颤颤的扶杖离去。

    这情形若看在普通人眼里,自是不会加以留神,但看在“江南醉儒”二人眼里,自又不同。

    他二人将那二位大汉,二匹马上的清瘦汉子,以及这白发老妪三种情形,连串起来一忖度,觉得事情实不寻常。

    “虬髯神判”轻轻对“江南醉儒”道:“这三起人来的不寻常,师叔可看出一点蹊跷没有?”

    “江南醉儒”笑道:“大约是有人看中了这批红货,这彷佛来踩踏路线的。”

    “虬髯神判”素嫉恶如仇,当年行道江湖,不知替善良百姓,正当客商,以及镖局商旅拔刀相助,伸过多少次援手,这时看了这种情形,忍不住豪兴油生,笑吟吟的问道:“机缘巧合,咱们要不要行次功吗?”

    “江南醉儒”沉吟了片刻,道:“你既有心活动活动,倒不妨事,不过,咱们先把双方人事弄清楚,看看值不值得?”

    “虬髯神判”点头道:“你老人家说的是,此事全凭师叔指派就是。”

    “江南醉儒”晃着脑袋,道:“此事待我先打听一下,他们这趟红货是什么东西,保的是何人的镖?到哪里去?弄明白以后,再酌量着下手。”他举杯喝了口凉茶,又道:“咱们歇歇脚之后,你可一人在家,我跟琪儿出去一趟找找路线,回来再作商量。”

    停了片刻“江南醉儒”踱到房中,取过酒葫芦,喝了两口,又换了一件旧衫,看看天色,已是灯火初上之际,带了傅玉琪下楼而去。

    “江南醉儒”带了傅玉琪,出了客栈,在街上略略打量,向东走去,约莫走过四十家店面,弯进一条斜街,远远就看到前面一片红墙飞檐,向人一打听,知道是座城隍庙。

    凡是一个县城的城隍庙,庑廊之下,多半是准许化子栖住。

    傅玉琪跟着“江南醉儒”缓缓徐行,不要片刻,已来到庙前。

    这时正门早关,只留下边侧一扇小栅门容人进出。

    朝里一望,乃是一片昏暗。

    “江南醉儒”略略一看,就迳向里面走去,他边走边注意两边庑廊,只见三三两两住着一些乞丐。

    到了第二进,这一进分了八个小间,一边四间,分供着山神土地的塑像,其中也有两间栖住有人。

    “江南醉儒”走近一看,见有两个化子正席地坐着吃面条,跟前燃着一根驱蚊的草香,神案前,放置一根竹杖,竹杖下,放着一口碗“江南醉儒”一看这式样,就知这两个化子之中,必有一个当地化子帮的香主。

    他也不惊扰,带着傅玉琪又走到别处,看了一阵,心里估计他们面条将要吃完之时,才又转了回来。

    二人转到门前一看,果然已放下碗筷,正在-着扇子聊天。

    “江南醉儒”轻咳了一声,跨前一步,道:“借光。”说着左臂平直左伸,左手竖起大姆指,右手放在眉心之上,中间三指屈三次,然后,卓立不动。

    他这动作,正是化子帮的暗记,乃是“独臂丐王”董天臣,为了便于几个知交朋友通讯连络,特地教予施用的。

    室内二个化子,一见“江南醉儒”打出这种手势,其中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化子,脸上倏然一惊,赶忙一丢蒲扇,爬前三步,跪拜地上,那另外一-中年化子,也跟着跪在他身后一步。

    那老年化子叩了头,伏在地上,道:“不知内总堂长老,驾莅小地,有失恭迎,实在该死”

    “江南醉儒”温和答道:“我也是随意走动,偶尔路过此地,你们自然不知,咱们也不必多礼,起来好谈话。”

    那老化子又叩了一个头,才爬了起来,躬身低声,道:“下属叫刘旺,他叫李盛世,乃是下属师弟,长老突然莅临,又现金体,不知有何差遣?”

    “江南醉儒”素来是游戏人间的脾气,他也不管室内的污脏,移步跨了进去,一撩长衫,竟席地坐下。

    傅玉琪见他如此,也只得跟了进去。

    “江南醉儒”坐定之后,道:“我向来不重那些俗套,你们坐下,我有话跟你们谈谈。”

    那二人也只得点头答应,又行了个礼,才矮身坐在下首。

    “江南醉儒”问道:“我们是方才来到,住店之时,见有‘双龙镖局’的镖车,也正在此落店,不知你们可否知道?”

    那老年化子道:“小的知道,看那四辆大骡车,加上八匹骏骑,估量这次的货色定然不轻。”

    “江南醉儒”点点头道:“我也正是如此猜测,想必这趟镖,一定很是贵重。”

    那老年化子点点头,应了声“是”字。

    “江南醉儒”晃了下脑袋,道:“我所以来找你,就是想借你之力,前去确实打听一下”

    那老化子听到这里,便面有难色,低低的嗯了两声。

    “江南醉儒”行道江湖数十年,还有什么神情看不出来,当下呵呵一笑,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老年化子,沉吟了片刻,才讪讪的说道:“‘双龙镖局’在这一带,名声不错,况且与咱们”他说到此处,哼了几声,竟然说不下去。

    “江南醉儒”哈哈一笑,知他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立即说道:“这一点我知道,我绝不是想为难他们,说不定还有他们的好处。”

    那老化子一听,这才松开脸色。

    “江南醉儒”道:“现在我要知道他们押的是什么红货?是什么人托运的?这趟押镖之人是谁?此人是什么脚色?你一定要在他们动身前后一个时辰之内,告诉于我,你能不能够办到?”

    那老年化子躬身道:“长老言出,法随言至,交下之事,一定查清回禀就是。”

    “江南醉儒”点头道:“如此就辛苦刘香主了,我就住在他们‘大兴栈’对面的‘茂隆老店’的临街楼上,有什么事找我,可按本门暗号行事。”顿了顿又道:“时间有限,我也不耽误你,我走了,刘香主,你多辛苦。”

    那刘旺待“江南醉儒”起身之后,才爬起来,跟在身后。

    “江南醉儒”挥手阻道:“我来只当是游庙的,你不必送我,以免有形迹落在别人眼里,反而碍事。”

    刘旺自然依言退回房去,肃立相送。

    “江南醉儒”带着傅玉琪返回“茂隆老店”三人就在店里,点了菜饭用了。因为天气炎热,无法入睡,坐在临窗之处,古今东西的闲话一阵,好在“江南醉儒”胸罗万有“虬髯神判”也是路行万里,有的是谈说资料,只听得傅玉琪怔怔入神。

    三更过后,凉风徐来,略有爽意。

    陡然间,只见地下黑影一闪,一眨眼,已绕到楼下“啪”的一下,响起了轻轻的一声掌声,隔了呼吸两口气的时间,又有两声掌声“啪啪”连着响了两声。

    “江南醉儒”一听这一长两短的掌声,这正是化子帮的暗号,知是刘旺已到,立即也轻击两下。转头对“虬髯神判”和傅玉琪,道:“大热天气,也难以入睡,倒不如找处清凉所在,看看夜景来得好。”

    三人自是同意,当下收拾妥茶具,反带起房门,来到楼头拐角之处,放眼一看,四周没有发现有人“江南醉儒”身肩微动,领先跃落地下。

    “虬髯神判”、傅玉琪轻功也自了得,跟着也飞跃而下。

    那边刘旺,早就迎了上来。

    “江南醉儒”悄声道:“有话稍待再讲,你先找处幽静风凉之处,咱们坐坐去。”

    刘旺略一沉思,道:“好,请跟小的来。”说着当先走去。

    三人跟着刘旺走了约莫三四里路光景,来到一处山岗,遥遥便望到山岗之上,有座庙宇,还有座颓塔,透出树梢。

    刘旺领着三人,翻上山岗,指着那树丛背后的庙塔道:“这是间破庙,也无僧人守留,也只是一些帮中弟子寄避风雨之处,后面古塔,虽然破败,却还能上得了人,而且地方高,也必定风凉一点,我领你老人家看看去如何?”

    “江南醉儒”点头,道:“既有这些好处,那自然是去的好。”

    刘旺应了一声,就领先走去。

    三人跟着走了一阵,已越过颓寺,来到塔下,阶石已倾,但却难不住这几人。

    几人来到之后,刘旺又下去,重返前寺在寄居的化子处,要了一些纸布,铺摊地上,几人都席地坐下。

    据刘旺所探得的讯息,这“双龙镖局”在买卖上,很是公道,这次是受人情重托,替江西客人押了一批贵重财物,去到四川。

    “江南醉儒”道:“你可听说,押运之人是谁?”

    刘旺道:“不敢欺瞒,此次押镖之人,乃是‘双龙镖局’二镖主龙慕文所押。此人与他哥哥龙效武一样,善使一条链子锤,所以这条路上,又叫他们两兄弟‘双锤龙’。”

    “江南醉儒”点了点头。

    那刘旺又道:“据小的所知,这双锤龙的人缘颇好,在本省境内,还没有出过岔子,不知长老”说到这里,觉得自己与对方辈份相差太远,不能如此相问,倏然住口不言。

    “江南醉儒”素来不讲究这些,何况自己也不是化子帮的什么长老,不过是‘独臂丐王’的朋友而已,又何必摆什么身份,当下笑道:“刘香主所问之事,我们也不是真的见到什么迹象,只是发觉一二可疑之人,前途如何,还不敢料定。”

    又问了问他附近的险地和知名的人物,闲聊了半晌,才重回城中,辞过刘旺,迳返茂隆老店。

    一宿无话,直到次日辰时,那“双龙镖局”的镖车,才辘辘上路,前面走着三匹马,后面跟着三匹,两侧各有一骑相护,趟子手则随车守护,声势、气派很是不小。

    “虬髯神判”一见镖车已走,急的催着“江南醉儒”道:“师叔,他们已走,咱们也该上路啦。”

    “江南醉儒”却是不慌不忙,抱住酒壶,又吃了一顿早酒,然后要店家把酒葫芦沽满,这才算清店账,拖着带醉不醉的步子,出店而去。

    出了县城尾随镖车向西南而行。

    这一天走了约莫八九十里,傍晚时分,到了一处镇甸,名叫“拓林镇”镇甸不大,而且这镇子乃是严阳山的入口之处,镇上房舍,是倚着山陵所建,高高低低,散散落落的,看来更显荒凉,这乃是出建昌,上经湖北,下转湖南的站驿,往来商旅,必在此住宿,如若错过这一站,再往前走,就进入前无村后无店的深山。

    “江南醉儒”二人暗中跟着“双龙镖局”的镖车,来到拓林镇,另投小店住下。

    傅玉琪因少在外走动,觉着跟了镖车一天,也未见有何动静,忍不住问道:“师叔,咱们跟了他们一天,也未见有什么变故,咱们明天是否还继续跟下去呢?”

    “江南醉儒”笑道:“由建昌出来,这一带路途不险,纵然有山,也不过是小小丘陵,歹徒既不易藏伏,也不宜于行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停了一停又道:“明天出了拓林镇往下走,便进了严阳山,这一带山岭嶙峻,十分凶恶,如果没有变故便罢,如若有什么变动,那就准在这里。”

    “虬髯神判”接道:“师叔说的甚是,明天,咱们还是暗中跟下去,到时看情形而定”

    “江南醉儒”道:“好,到时如若真的有事,你们还是忍耐一下,待弄清楚之后,我自会招呼你们,今晚你们先好好睡一晚,有精神明天好好的玩玩”

    这时正是大热天,赶路的人,也都是绝早起来,趁太阳尚未出来,赶一段路。

    是以次日天尚未亮,就听得“双龙镖局”牵马套车的声响“江南醉儒”忙的唤起傅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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