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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看 www.biqukan.co,最快更新玉兔东升最新章节!

/>     “哼!”汪昭脸色一沉:“这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很大!”潘夫人脸色铁青道:“若是洪大人亲口所说,我们母女便只当眼睛瞎了,立时回头就走,若是汪大人你说的,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事有不同,总要分辨清楚才是。”

    “倒也有理!”汪昭转向侧座的陆同知呲牙一笑:“抚台大人的手谕,可在身上?”

    陆同知应了一声:“在!”双手呈上。

    汪昭接过来,转向潘夫人道:“我这里奉有抚台大人的手令,不许你们到太原胡闹生事,大人更有交代,对你母女沿途拒捕,打杀官差各节,着令本官秉公处理,严查究办,不得徇私宽容!”

    “这是洪大人说的?”

    “谁还骗你?”汪昭嘿嘿一笑:“得!拿过去你自己看看,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抖颤颤接过信来,潘夫人匆匆过目一遍,一时冷汗涔涔,苦笑了一下,转向女儿道:

    “你也瞧瞧吧!”

    潘洁伸手接过来,看了一遍,低头不语。

    汪昭“嘿嘿”笑道:“怎么样,明白了吧!”

    “明白了”潘夫人微微颤抖道:“我认得他的字,是他亲手写的我们母女

    连她死去的父亲,我们的眼睛都瞎了!”

    说时忍不住热泪涔涔而下。

    “只是”她却有不解之处:“既是这样,为什么派侯亮来接我们?他又是安的什么心?”

    两位大人相视一笑。

    “你好糊涂!”陆同知忽然插口说:“要不接你们,你们会自己来么?”

    汪大人聆听之下“哧哧”笑了起来。

    魂兮

    “就这么办啦!”

    汪知州一只手摸着胡子:“太原你们是别打算去了,先在我这衙门里住着吧!”

    “这”潘夫人冷森森地笑着,微微摇头道:“不,谢谢你我们得走。走”

    说到“走”立刻她就站了起来,潘洁和彩莲也跟着站起,像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

    汪知州不由“嘿嘿”有声地笑了,眼睛珠子向着身边的陆同知看了一眼,要“借”

    他的嘴说话。

    姓陆的当然会意,一手拍向椅子扶手“叭”的一响:“放肆!”

    三个女人陡地为之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说得好好的,对方说翻就翻,忽然变了脸。

    陆谦的这声叱呼,可也并没有把对方三个女人“唬”住。

    “怎么,不叫我们走?”

    潘夫人那一张白中透青的脸,无比阴森,气得全身打抖。

    “我们不去太原难道还不叫我们走”

    “走?”陆同知翻动着一双小眼:“走上哪去呀?要不是看在你家大人过去在朝廷为官的份上,你们母女早就下到大牢里了,还能在这里跟你们坐着说话?”

    “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不能走?“

    再也不能保持沉默,洁姑娘忽地闪身而前,水汪汪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凌厉,那样子真像要把对方两个人给吞到肚子里。

    汪知州倒似吓了一跳,可是接下来,他却“度大量大”地又“嘿嘿”有声地笑了。

    深邃的一双长三角眼睛里,迸射出“色情”的火花——他是用“欣赏”的眼光,向对方这个少女品评地看着,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一些恼态。

    陆同知很明白这位上官的意思“爱乌及屋”也不便发作,一时也嘿嘿有声地笑了。

    “为什么?大姑娘你这话问得好,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母女,就连这个小丫头也算上”

    伸手一指,把彩莲吓得打了个哆嗦,慌不迭闪向小姐一边。

    陆谦说:“你们这一路上杀官拒捕,犯的罪可大了,还想能活着回去?走!走到哪里去?”

    “谁杀人了?”

    洁姑娘气得声音都抖了:“我们连个鸡也不敢杀,谁杀人了?你可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好厉害的小嘴!”

    陆谦歪过头,向“知州大人”打趣道:“抚台大人的公子幸亏没有娶了她,要不然还得了?过门三天非弄‘崩’了不可。”

    汪大人却是欣赏地“哈哈”一笑,连说了两个“好”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样子是有点累了。

    “子珍,这堂官司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明天见面再说吧!”

    一言未已,张开大嘴,连打了两个哈欠,这堂夜审看样子他是审不下去了。好在有个心腹陆同知,交给他决计是错不了。

    送走了知州大人,再回过头来坐下,陆同知老爷这个派头儿,确实够瞧的了。

    一脸的轻率浮华,把一双腿脚高高跷起来,放在大理石方几上,陆同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却只是向着眼前潘家姑娘频频打量不已。

    “大姑娘你今年十几了?”

    “我”洁姑娘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知道!”

    “好,”陆同知嘿嘿笑了两声:“不说我也知道,既是婚配之年,总也有十六岁了吧!”

    “陆老爷,你问这些事情干什么?”

    潘夫人脸色极是阴沉:“我家大人虽然已死,却是清白之身,我们没有犯罪!你还问不着我们。”

    “问不着?”

    陆同知那张黑脸上一霎间布满了阴森气息:“不给你们说清楚,你们还真糊涂——

    实告诉你们吧,你母女这个罪犯的可大了,抚台大人的手谕,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老实告诉你们,哼哼你们母女的两条性命,如今全在我家大人手里,你们可明白?”

    听到这里,一旁的彩莲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潘夫人冷笑一声道:“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反了这还有王法吗?”

    “放肆!”陆同知一声喝叱,再一次手拍椅把道:“你这个女人嘿嘿,事到今天,你还敢如此嚣张?告诉你,只凭你们私离京城,一路杀差拒捕的罪名,就是百死有余”

    “什么杀差拒捕?”潘夫人全身颤抖道:“我们也没有犯罪,为什么要抓捕我们?

    是你们想杀人灭口,反而说我们杀差拒捕!”

    洁姑娘赶上去扶着她:“娘您就少说两句吧,何必跟他们费唾沫,大不了一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办吧!”

    一言出口,潘夫人已不禁热泪盈眶:“孩子可怜的孩子我们这一路千里迢迢,为的是什么?李老大人你老人家的一番好心白费了,白费了也只有来生再报答你了”

    彩莲扑上来跪下,大哭道:“夫人!夫人!你千万别哭,别难受了”

    但潘夫人积怨已久,悲忿膺胸,一经发泄,哪里抑止得住?彩莲这一劝说,她却更伤心地大哭起来。

    “袁先生袁菊辰你现在在哪里?你要是来了,也就没人敢欺侮我们了!”

    哭声未已,却为陆同知的一声喝叱打断。

    “大胆刁妇,你当这是哪里?容得你如此哭闹嚣张!”怒叱一声:“来人哪!?

    门外就应一声,立时闯进来两个带刀的衙役。

    “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押下去,打入大牢!”

    两个衙役应了一声,侍向潘夫人抓去。

    “不用!”潘夫人霍地站起来:“我自己会去。”

    “娘”洁姑娘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倏地反身怒向陆同知:“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母亲下入牢房?”

    “再说连你也一块下去!”陆同知一声喝叱:“押下去!”

    “你们敢!”

    洁姑娘霍地拦在了母亲身边,却为一个衙役用力地把她拉向一边,便在这一霎,潘夫人忽然作出了令人骇异之事,一把抽出了这个衙役身上佩刀。

    陆同知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却只见潘夫人身子一转,靠向墙角,刀势乍翻,却把雪亮的刀尖比向前心,这个突然的动作,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禁面色大变。

    “娘”

    洁姑娘花容失色,为之手足失措。

    “孩子你的命好苦,娘不能再照顾你了娘走了。”

    话声未已,双手力送之下,一口冷森森的长刀,已插进心里,紧接着身子前仆,连人带刀一并倒了下来,霎时间鲜血淌了一地,直把目睹的洁姑娘、彩莲吓了个魂不附体,尖叫声中,双双扑了过去。

    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染满了血污的那张苍白脸上,她看见了慈母的凄凉笑靥,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自含恨地去了。

    痛定思痛

    窗前一片月光,如霜似雪。

    听见了彩莲含糊的梦呓呻吟声,潘洁欠身坐起,先把床前的灯拨亮一些,随即披衣下床。

    打从两天以前,潘夫人撒手离开的那个晚上,彩莲连惊带吓,竟病倒了,两天以来高烧不退,全身火热滚烫,看样子可是病得不轻。

    壶里只剩下了半碗水。

    洁姑娘端过来,把她扶坐起来,慢慢地喂她喝下去。彩莲只喝了两口,摇摇头就又躺了下来。

    无限凄凉地挤出一丝笑容,潘洁轻轻拍着她:“你好好睡吧,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明天会找个大夫给你瞧瞧!现在你就安心睡吧!”

    “小姐”

    一言未已,彩莲已泪流满面!

    “夫人死得好惨”

    “我知道!”洁姑娘眼泪打转地缓缓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坚强地活下去,知道吧?”

    “可是他们对小姐你没安好心,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小姐你可得要早拿主意呀!”

    “我知道。你还发着烧,少说话吧!一切等病好了再说乖乖地睡吧!”

    轻轻拍着她,哄着她,像个大姐姐哄小妹妹那样。

    彩莲瞧着她,感激地点着头,眼泪淌了满脸,连枕头都打湿了。

    窗外传过来梆子点的声音——二更三点。夜却似很深很深了。

    为彩莲盖好了被子,把灯拨暗了,潘洁缓缓来到窗前,透过了薄薄的一层绵帛,清晰地映衬着院子里银白色的一地月光。

    她有满腹的悲怨、辛酸,几已无法忍耐。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连续遭遇到父母双亡的奇惨境地,如今身陷樊笼,未来结果,不得而知,她已经作好了准备,如不能生离此境,便当像母亲一样魂兮归去,追随父母于黄泉路上——那却是最后万不得已的选择,只是此刻想来,却已像是唯一的出路,一经念及,不寒而栗,真个坐卧难安。

    陆同知已经来了两回,态度很是暧昧。

    似乎是那个汪知州对自己没存着好心,有心要收纳自己,姓陆的话说得很婉转,旨在探测自己的心意,眼巴巴地等着她的点头答应。

    “真正是瞎了他的狗眼”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亦不禁有穿心刺骨之痛,那是生平所从来也没有受过的奇耻大辱。不是为了彩莲的病和冥冥中对上天一个极大的盼望,她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

    那个小人贼官陆同知竟会误认为她心里活动了——或许因为这样,才答应为彩莲延医治疗,才能有眼前的片刻安静。

    潘洁的心在颤抖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怎么也没有料到,洪大略竟然会是这种人?这门婚事原来自己的兴趣就不大,吹了正好,心里的一块石头就此落地,却是这番羞辱之情,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想起来冷一阵热一阵,即使在母亲新丧之余仍难自己。

    对于洪家父子她有说不出的恨恶,从内心鄙视他们,一想到他们父子,都会遍体生寒。像是一场噩梦,生平最丑陋的一场噩梦,想一想也会觉得恶心,偏偏是她却无能忘怀,因而她的心就一次次的刺伤,流血不止。

    却在这时,一行脚步声,由远而近。

    纸窗上闪现出灯宠的火光,猝然间使她警觉到更大的不幸,将要降临到自己身上来了。

    夜审

    本能的,潘洁以极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却把一口利剪藏置身上。

    门外脚步声停,有人在说话。紧接着门板“碰碰”响了两声,一人嚷道:“潘洁起来了,问案子啦!起来,起来!”

    房门乍开,进来两个公差,各人一盏灯笼,身上佩着长刀,敢情是提“犯人”来了。

    所谓的“夜审”特别是对于不便公宣的隐秘要犯.夜晚审问案情亦是常有之事,算不得什么稀奇。

    出得门来,一名差役把一条锁链套向潘洁颈项之上,呲牙一笑:“大姑娘你多担待,上面交代,怕生意外,没法子的事!”洁姑娘的手腕方自抬起“咔嚓”一声已被锁了个结实。

    灯光照处,一条深幽小径,蜿蜒而前。

    像是通向里面的内宅。

    潘洁忽然站住,冷着脸道:“这是上哪里去?”

    “问案子呀!”

    小差役翻着两只小眼,一脸油气地邪笑着:“没听过‘夜审’这码子事?经历经历,保管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既已来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只好逆来顺受吧!

    才多早晚哪?房子里已升着“火”啦!

    红通通的大盆炭火,摇晃着幢幢光影,滋生出一室的暖意但是,透过洁姑娘的眼睛,却似无比阴森!

    人———个人半倚而坐。

    既无官“衣”更无官“箴”

    陆同知罩着件大红色的红丝袍子“闹腰”也没有束上一根(注:明俗当官人的束腰带谓之闹腰),一只脚踩在火盆架子上,叉开来的里面裤裆,却是月白色的,望之不雅,实在有失体统。

    一个头梳高髻的骚娘儿们,喜孜孜运施着粉团儿的一双细手,正为他拿捏着肩上的“骚”筋。或许是太舒坦了,陆老爷整个身子都瘫了下来,便演变成了眼前这份“德性”

    “唔你来啦!”

    陆大老爷才坐起一半,却又被身后的那个婆娘嘤然贱笑着给按了下去。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了“清水杂面”——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俊俏姑娘,再想想州大人托办的事,哪还有什么“架子”好摆的?

    眼前一个外人也没有,两个衙役早就搁在门外,花厅的门坎儿也没有叫他们迈进来,此时此刻,这种场面,完全是说“体己话”的时候,哪像是问案子,洁姑娘为之暗吃一惊,简直不明白这个“案子”将是如何一个问法?

    怪不自在的,陆同知脸上挤着一抹子笑。

    “是这么回事,姑娘你先坐下坐下”

    “站着就好了!”

    翻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向对方瞅着,洁姑娘满脸的不屑表情。

    “好那就站着吧!”

    陆同知干笑了两声,把身子坐正了:“咱们这不是问案子,是闲话家常。为了不使外人起疑,不得不给你戴着家伙,大姑娘你多多包涵!”

    洁姑娘生气地把头偏向一边,看他一眼也觉得烦。

    “令堂的身后事,姑娘大可放心,大人交代过了,厚予安葬!抚台大人那边,我们自有安排。哩哩”

    说着他可就贼忒忒地笑了,眼角鱼尾纹重重叠叠,总有八九十来条之多。这一霎的他,哪里有“官人”的气派?倒像是欢乐场中的一个老混混。

    一霎间,潘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竟然有些害怕了。

    “这里没有外人,大可放心地说话!”他欠起身子来:“老实告诉你吧,我家大人看上你了”

    虽说是心里早已猜知的事,乍听起来也不免吓了一跳,洁姑娘“不”了一声,倏地后退了一步。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陆同知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干脆说吧,就等着你的一句话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哼!真的不明白?”

    身后的那个骚婆娘给他装上一杆烟,递过来“纸媒\姓陆的接过来“噗”一声吹着了“噗突!噗突!”一连吸了好几口。

    “那就说得更明白一点!”他用手里黄玉烟杆向她指点着:“州大人的一房爱妾,年前得病而死,眼前正在物色适当的姑娘,那天瞧见了你,他老人家很是中意”

    潘洁打心里生出了一片冷颤,几乎要倒了下来。

    “陆老爷,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嗯?”陆同知愣了一下。

    寒着脸,洁姑娘说:“这么做,难道你们就不怕洪大人知道?他不是下了手令,要你们杀死我们吗?”

    “不错!”陆同知嘿嘿一笑:“现在你母亲已经死了,大可便宜行事,你知道吧,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帮我的大忙?”

    “这你就不明白了!”陆同知脸色油滑地说:“我家大人是有心开脱你,只要你点头答应,抚台大人那边自有我们应付,完全不必顾虑譬如我们可以说你已经死了”

    潘洁打了一个冷颤。

    “好计我已经死了!”

    “对了!”陆同知嘿嘿一笑:“当然,你要改个名字,不能再姓潘了。”

    好阴险的一条诡计。

    潘氏母女可以秘密处死回文洪抚台,甚而京中权宦,打消了双方顾忌,美人儿潘洁却可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汪知州的新宠小妾,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此事天衣无缝,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忽然,洁姑娘眼睛里涌出了涓涓泪水,仿佛是感觉着内里的那颗鲜红的心又在滴血了。

    什么话也没有说,像是失了魂儿那般,痴痴地坐了下来。

    她用“沉默”回答对方的期待。

    沉默的另一涵意,常常就是“默认”

    陆同知总算未负上官所托,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一时眉飞色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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