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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野以怜悯的眼光望住小郑,道:“你可能被骗了,也可能你平时幻想太多,所以故事很精彩。如果你要休息,我们自会求证一个正确结果。你安心休息好了。”

    花解语道:“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半夜可以赶到安居镇。我的确不想小郑被骗甚至把我们都吓跑。”

    阎晓雅淡淡地道:“他就算跟我们走,亦不必潜入梁家院贤阁,小郑你放心。”

    小郑一点不放心,反而烦心之至。好不容易千辛万苦逃出鬼窟毒阵,为何又要眼睁睁往里面掉呢?但不去行么?能让间晓雅甚至花解语绿野三个美女冒冒失失跌入罗网?

    他叹口气,道:“好,在下很明白。如果你们三位小姐不能亲自证实一下有鬼,你们永远不会相信亦永远不安心。”

    他再瞧瞧三个美女的面色表情,之后叹气声更深更长,喃喃道:“证实世上有鬼无鬼当然很重要。但只怕葛冲之那小子占的份量更重,你们根本要替他报仇。但你们和他才见过两面,值得冒此大险吗?”

    阎晓雅忽然道:“小郑,这回你要使出看家本领才行。”

    她身边花解语、绿野解释道:“我们在合肥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监视中。我们就算骑最快的马赶到安居镇。但四条腿远远比不上两只翅膀,人家用信鸽联络可以布下最有效最可怕的罗网等我们自己一头钻进去送死。所以我们第一步首先要扭转恶劣局势。”

    绿野道:“小郑有此本事?”

    阎晓雅道:“若是我们当作要暗杀梁家之人,他就有很多办法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渗入粱家附近甚至那些人身边。”

    绿野道:“棒,棒极了。到时,我暗杀手段一定不比你们差。”

    阎晓雅道:“小郑,等一会你去找个地方,准备供我们大家躲藏一天。我们晚上赶路,天明前抵达安居镇。当然在安居镇附近必须有地方藏身,度过白天等夜色来临时才出动。”

    小郑苦笑道:“在下早已在安居镇找好地方。是一间骡马行废弃的廊寮、水、食物、灯烛、床铺都弄妥。甚至还有两缸老酒。”

    绿野马上称赞他道:“你真了不起,许多事都有先见之明。”

    小郑又道:“北城外三里左右有个路亭,亭边一条黄泥路进去有间泥砖房子。我己租下来。酒水食物床铺等也通通准备好。”

    绿野讶问道:“你打算长住合肥?”

    阎晓雅道:“当然不是。这一着是此次行动胜负关键。我们分头消灭监视跟踪之人以后都躲到那屋子。等晚上赶赴安居镇则在那廊寮躲上一天。于是我们夜晚行动时,对方根本不知道我们踪迹。”

    绿野听了不觉目瞪口呆,道:“难为他想得到而且预先准备好。你们从前暗杀行动,无疑极秘密迅快有效。”

    小郑、阎晓雅都不答理这话,花解语道:“万一我们当中有人不能独力消灭监视跟踪之人怎么办?”

    小郑马上道:“仍然到城北外碰头,那时合四人之力出手。如果仍然不行,我们根本不必去安居镇,趁早想法子逃命就是。”

    他忽然笑一笑,又道:“如果有人能追得我们鼠窜逃命,滋味一定很不错。现在诸位小姐休息一会,在下去去就来。”

    绿野等他走了才问道:“阎晓雅,他此去好像有点古怪。”

    阎晓雅道:“他先去布置,但连我也不知道他这回用甚么手法。”

    绿野道:“我忽然根羡慕你。能跟这种高手搭挡必无往不胜,简直不伤一点脑筋。”

    阎晓雅叹口气,道:“你一定忘记那只窥管了。小郑最可怕的是你根本测不远他转甚么心思以及还有什么古怪法宝。”

    小郑的确不容易猜透。例如他不久回来之后向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说道:“在下已安排好三个不同地方,一处是人家。两处是店铺。里面都有一个女孩子等着。你们三位小姐进去把身上衣服给她穿上,自己换了男装。那个女孩子将会利用轿子或马车隐藏起面目,先在城中兜个圈子才到郊外荒僻地方。三位小姐必定很容易找出所有监视跟踪之人迅予消灭。”

    这种高明的手法周详计划咄嗟间就已弄妥。小郑在绿野的心目中的地位登时连升几级。

    小郑将三处“金蝉脱壳”地点交代清楚便走出房间。然后,只有转眼工夫他的声音透入来道:“在下已扮成中年小商人模样,上唇留一撮小胡所以很容易辩认。三位小姐一齐出动最妥,好使对方手忙脚乱一时不及调派人手。”

    三女一齐起身,但最兴冲冲的绿野忽然沉默收敛笑容。

    阎晓雅马上发觉而阻止大家出门,说道:“绿野,有件事要事先想好才行。如果你找出监视跟踪者并且出手杀死之后,尸体如何处理?又若是有两个三个人,那么尸体不易处理妥当呢?”

    绿野没精打采地道:“我刚刚正好想到这个问题。”

    花解语温柔地道:“你从前杀过人没有?”

    绿野摇摇头。前天她以飞剑隔窗刺穴制住一人,也非致命杀手。后来有公人来查店,把那房间一死二昏共三人带走。

    花解语又道:“既然你从未杀过人,这次行动就麻烦得多。我们绝对不许监视跟踪者活着回去报告。但从无杀人经验突然要冷酷处死无能反抗的小角色,却又十分困难。”

    绿野也不能不承认花解语说得很对。情绪冲动时杀人容易,最好加上激烈打斗。那会使你忘记一切顾虑及心理上的怜悯不忍不安等情绪。但若要你冷酷冷静地杀死一些无力反抗的小人物,悄况就完全不同了。

    阎晓雅向窗外道:“小郑,你还在么?”

    小郑声音透入来道:“在。”

    阎晓雅道:“这回是第一次,你帮绿野的忙好不好?”

    小郑道:“当然好。绿野小姐,在下会跟在你后面。不必难过,每个人第一次杀人都不容易。你到时不想出手就不必出手。”

    世上很多事情往往说时容易做时难。

    但又有很多事情是“做”时容易“想”时难。“想”并非设计之意。而是在你想像中你觉得万分困难和困扰。心里畏缩害怕。其实你一旦去“做”一旦真正面对它,居然一点不难。

    “杀人”究竟属于那一种呢?

    绿野忽然为此而大伤脑筋,心脏亦跳得比平时快。掌心不时会沁出汗珠——紧张。

    郊外的风很清爽,没有人影,蝉嘶鸟鸣平添无限幽趣。

    绿野虽是坐在一株参天古树高商横枝上,却躲不掉来自心中之压迫感。

    根据小郑的布置预算,一顶青布帷幔严密遮掩的软轿就快经过树下。而消失于另一边树林内。

    如果有人跟踪此轿(以为绿野躲轿中),则不久他也会经过树下。绿野刚才已暗中跟随软轿在城内兜了好几条街,一些可疑人物样子衣着等都大略有了印象。

    如果可疑人物经过此地,便毫无疑问必是敌方派跟踪之人。“杀死”他“消灭”他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青幔软轿出现视线内的路上,很快来到树下并且从她脚底经过。

    该发生必须面对的事情终于迫的这眉睫。绿野心跳速度更快,快得好像随时会从喉咙跳出。她忽然想起花解语而满腔俱是怨恨。因为如果花解语少一点温柔体贴善观人意当时没有看出她未杀过人,此刻情况绝对不会构成如此。至少她不必一直想着“杀人”不必观察分析自己。

    她尤其担心的是一些可疑的人物中,只有一个满面横向骡悍大汉一望而知不是好东西。

    “消灭”此人大概不困难(指心理上)。如是其他像那温和笑容中年人。那年轻态度斯文佩剑小伙子。又那衣服旧而干净的小生意人。杀死他们任何一个都觉得不舒服。

    只希望来为送死者是那凶悍大汉就好了。

    小郑设计的陷并果然不落空。有人来到树下,行动轻捷如捕鼠之猫。可惜他正好经过绿野脚板底下,所以躲不过她眼睛。

    情况真是又糟又可怕。他竟是佩剑斯文年轻人。

    绿野痛苦的呻吟连声(当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然后飘落地像一片叶子。有如小辛说过的“落叶”唉,小辛这害人精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不碰见他,生活变化就不会如此巨大剧烈。

    真是愚蠢可笑之至。跟踪者被人反跟踪甚至已站在背后还不知道。这男孩子一定没有经验,武功亦不高明。他只不过是小角色。但令人不懂的是他为何用那种姿势站定不动?似是向前远瞻,同时又右顾身边丰茂野草。

    绿野忽然感到吃惊。因为那可笑“男孩子”分明用出名阴毒狠辣一击必中的“大灵狸七式”一点都不俗,只看他身体斜倾微微侧头的角度以及不动如山冷静忍耐意味。你如果见过“最好”的猎捕鼠情景,就不必形容解释。就是那种姿势味道。

    所以绿野真的大吃一惊,虽然看来“男孩子”注意在脚边茂密草地。但也说不定会突然翻身扑击,这一击必定快逾闪电,恶毒难当。

    幸而绿野的大惊只不过是诧异意外,并非惊慌害怕。其实她反而精神集中极为冷静,全身任何一根肌肉及神经都准备好。每一瞬间第一刹那都能全力应付猝发狙袭。

    过了相当久一段时间。绿野清清楚楚看见“男孩子”颈部,肌肉最先放松,跟着是背部腰部然后双腿。其实“肌肉”都是覆于衣服下,她仅是以锐利细致精密的感觉观察得知而己。

    绿野这时才说道:“你到底是猫还是人?”

    男孩子”全身肌肉一下子抽紧,恢复充份劲力动作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

    绿野又道:“既然你出身‘一路哭’魏双绝门下。当然知道世上最好最灵巧凶猛的猫畏什么,你知道么?”

    “男孩子”半晌才道:“我不说。你如果知道你告诉我!”

    绿野道:“我绝不告诉你,因我要用这方法杀死你。”

    “男孩子”全身肌肉收缩更紧,身子缩小一点也矮了一点。

    他声音有“谨慎”甚至“馅媚”之意,道:“绿野小姐,我认输投降行不行?不知道什么缘故我竟然害怕不敢出手。”

    绿野别的本领高明与否是另一回事。但揣摩男人心理无疑是一流高手。形形色色的男人不管说什么话,她已被训练得一听而知此人真正心意何在。

    因此她突然滑退六七尺之远。但她脚步尚未停稳,却已看见“男孩子”纵身扑掠。双手都有一支尺许长利刃划过她原先站立之处。他动作之快利刃截划之狠毒难以形容。双手挥扫动作宛如猫爪。但比猫爪厉害可怕得多。因为不是爪而是锋利刀刃。

    “男孩子”一击落空便己退回原来位置。一切攻守进退动作速度快极,泛出“恶毒”味道。

    绿野凝视他面孔,心中涌起很多感想。

    别的感想都可置之不理。只有“可怕”此一感想极为鲜明。可怕的是“男孩子’身上虽是佩带长剑。但其实只是幌子只是骗人的道具。他根本不动用长剑。因此如果你小心注意等待他拔剑的动作你就上当了。他的“猫爪”藏在袖中肘底,随时可伸出使用。多可怕!

    绿野忽然叹气道:“你虽然已得到‘一路哭’魏双绝真传,虽然你的奸狡阴毒亦比得上他,但我仍然觉得很难杀死你。”

    “男孩子”讶道:“我已得师门真传,你当然很难赢我杀我。你的话不通之至。”

    绿野道:“我的意思说你简直像魏双绝可恶该杀,但我仍然心软下不了手而已。并不是说你的本领高明。以我看来你刚才出手那一招至少有七个破绽,都是致命的破绽。你信不信?”

    “男孩子”道:“不相信,而且家师也不是可恶该杀之人。”

    绿野道:“你知不知道为谁做事?知不知道人家为何要你跟踪甚至杀死我?”

    “男孩子”道:“家师知道。”

    绿野哭笑不得望住对方,想不到这小子比她还任性还不讲理。

    “男孩子”又道:“强存弱亡适者生存是大自然不易之理。你敢说不对?若不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何你有鸡有鸭可食?有猪肉牛肉可吃?”

    绿野呸一声,道:“鸡鸭猪牛只是畜生而已。”

    “男孩子”道:“畜生亦是生命,你以为人类真比畜生高贵?不对,人类只是‘强者’而已。畜生是‘弱者’所以任人屠宰食用。”

    绿野瞪目道:“魏双绝教你这等理论?但你别忘记他的外号‘一路哭’。这个人之残酷嗜杀天下知名。所以他所过之家绝对不止是一家哭而是一路哭,你有资格谈论那些问题?”

    “男孩子”道:“家师杀人无数这是事实,但并非说他不讲道理。”

    他突然闭口因为他发现那艳丽充满诱惑的少女竟然陷入沉思之中。她此时此地怎敢如此疏忽大意?难道全不考虑到他可以一跃两丈瞬息间于她身上划开七八道致命伤口?

    但他动也不动,只因绿野极可能是诱敌之计。任何人都不可能于此时此地陷入沉思中。

    绿野终于回过神来(在他看法必是伪装做作)说道:“如果小辛在此地就好了。你该不该杀小辛会立刻告诉我。但我其实却已知答案。”

    “男孩子”讶道:“小辛?横行刀小辛?听说他像魔鬼一样的可怕。他也会用思想,会讲道理?”

    草丛中突然有人应道:“小辛绝对不是木头,我敢保证这一点。所以我也保证他会思想亦会讲道理。”

    声音虽然从“男孩子”脚边草丛内传出。却不是他方才眈眈虎视之处而是在另一边。所以若说那“男孩子”早已发觉有异,准备出手,却也弄错方向酿成大祸。

    草丛中伸出一个人头,原来是小郑。

    小郑又道:“如果要小辛回答。他一定微笑道‘杀吧’。既然是强存弱亡的世界,还替他考虑甚么”

    绿野欣然叫他一声,举步走过来。她知道“男孩子”百分之百已被小郑制住。所以根本没有可以担心的。

    她道:“小辛听见必定很欣赏。我也觉得他会这样说法。”

    “男孩子”这时已发觉全身脚木,虽然不知道何故如此?但却已知道不必追究了。

    他居然还能开口,道:“小郑,听说你是第一流的刺客,是最佳的暗杀道高手。怪不得我被你愚弄误以为右边草丛内有问题。但现在不谈这些,你杀人必有代价,请说出一个价钱好么?”

    小郑声音中没有甚么劲,显然对此话题不感兴趣。道:“这一类的话我听很太多,现在不想听了。人人以为花钱就可以买我。但你看我像一件货物么?”

    “男孩子”道:“我出得起大价钱,十万两怎么样?”

    小郑道:“十万两的确是大数目,连纯金做的金人都买得到。可惜我有血有肉还有感情。你再加十倍也不能买我。”

    绿野道:“小郑,真的一点没得商量?”

    小郑怔一下,道:“小姐,你居然帮他讲话?”

    “男孩子”忙道:“绿野小姐请帮帮忙”

    绿野道:“你放一百个心,因为我绝不帮你的忙。”

    小郑恢复笑容道:“绿野小姐,你是不是想留个活口好问问对方的布置诡计。”

    绿野道:“不,我打算问他几句话,他回答也好,不答也好。跟着我就和他公平决斗一场我要和你商量的就是此事。”

    “男孩子”立刻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他当然希望有回答的机会。因为有得回答就等于有放手一拚的机会。

    小郑居然不考虑不罗嗦道:“好!绿野小姐如果你不行我替你报仇。”

    绿野绽开粲灿的笑容。比艳丽的壮丹花好看动人百倍,因为就算天下最美景名贵的牡丹花也绝对没有一朵顷刻开放。

    她道:“魔鬼倒底是谁?最好有个名字。因为很多人也叫小辛做魔鬼。”

    “男孩子”道:“我们都尊称‘祖师’道号是长青子。”

    绿野哼一声道:“什么长青子。听起来很好听,其实叫做老坏蛋才对。”

    “男孩子”道:“长青子祖师并不老,只有四十来岁。”

    绿野道:“就算他不是老坏蛋,也算是中坏蛋。”

    这回她见对方不辩驳,更是觉得意道:“中坏蛋对不对?”

    “男孩子”只好道:“在下不知道,但小姐的话大概错不了。”

    绿野道:“你师父呢?”

    “男孩子”马上答道:“家师现在在安居镇,你们不必找他,只要用真正武功赢得我,他定会找上你们,而你们想不见他都办不到。”

    小郑接口道:“笑话,谁不是用真正武功?”

    “男孩子”大声道:“你,你趁我全神对付绿野小姐时施以暗算使我全身麻木。这是那一门子武功?”

    小郑的声音冷如冰雪,道:“暗杀道上乘武功。只怕你不知道不懂而已。当你突然偷袭绿野小姐的一举无功,退加原地时你浇脚处已偏斜了九寸之多。本人的‘天外游丝’也老早恭候尊足,所以你感到踏足苇丛之际,亦是被我天外游丝刺中之时。”

    “男孩子”厉声道:“这不是暗算是甚么?”

    小郑悠悠地道:“暗算?何必使用如此难听词句?我请问你一声,当时你固然不知道业已受制。但你知不知道现在变成何等情况?你仍然全身麻木?抑已恢复如平时?”

    “男孩子”很显然怔一下。证明的确不知道——除非马上测试。

    小郑又道:“既然本人可以随时制住你亦可以随时放你。而你却全然不知。本人此等手段岂可称为暗算?简直连’明算’都不能形容。根本上你毫无抗拒之力。请问你用石头砸一枚鸡蛋要不要先秤一秤重量?任何人都一听而知本人不必用暗算手对付你。你为何还要这样说呢?”

    此等理论休说“男孩子”未听过,这绿野亦是生平第一回听到。

    但小郑的理论对与否?能不能令人心服?至少绿野觉得很对。假设一个大人与小孩子打架。大人手脚可能快得小孩子没看清楚全无躲避能力。但岂能指控大人是“暗算”岂能说他不够光明磊落?

    “男孩子”显然还不服气,道:“你这是歪理。虽然我不知如何反驳。”

    小郑道:“我明白。因为武林正大门派讲究的是‘先扬声、后出手’,或者面对面投刀决战。绝对不肯背后暗中伤人。”

    绿野道:“这才是英雄好汉行迳。不过”她显然马上又记起小郑是自己人,不该扯他后腿。又道:“不过小郑也有道理。他绝对不是卑鄙小人。”

    小郑道:“扬声出于或对面决斗只不过让你听见或石见之意。先前我明明露一点形迹使你知道。你费很多时间都查不出,甚至弄错方向以为右边草丛有古怪。所以你退回原位时不知不觉偏左,自己把脚送上门叫我动手。”

    绿野这时当真感到小郑果然十分有理,衷心欢愉大笑道:“你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蠢笨死能。你难道要一个高手出手时,也像地痞无赖扭成一团打得面青鼻肿才算光明正大?”

    “男孩子”想不服气也不行,因为小郑的确是现过形迹。自己亦的确查看半天而毫无所得。

    小郑居然还有道理,道:“其实光明正大那一套只应该用在光明正大的人身上。遇到你们这些恶毒家伙根本应该先下手为强。你突然袭击绿野小姐那一招何尝先找招呼?哼,当时还用言语设法骗她稳住她。幸亏她拉高一筹,否则身上早就多了不少伤口。你若是出身名门正派,必定不会用如此恶毒下流的手法。”

    绿野不觉忿然道:“对,该死得很。你叫甚么名字?”

    这意思有如战阵上喝过“通名受死”而且她身子似乎挺得更直,眼神也更锐利明亮,显然已决心出手并且不惜杀人。

    对方应道:“本少爷魏壁人。”

    绿野提出左脚还未跨出,却听小郑问道:“你也姓魏?魏双绝是你的甚么人?”

    魏壁人傲然答道:“是家父。”

    他没有听见小郑答话,冷笑一声又道:“如果你们知道做错,最好快快道歉。”

    小郑也冷笑一声,道:“魏双绝如果知道你碰见的是我们,一定会教你老早夹尾巴溜走。可惜他今生已没有机会教你。”

    魏壁人已暗暗提气运力,脚下甚至轻微移远一下,确知已完全恢复体能,突然回头望去。草丛萋萋莽莽那有人影?

    绿野冷冷道:“魏少爷小心了。”“嗤”一声寒光疾闪一支短剑几乎“钉”入他的胸门。魏壁人身躯一扭,头也不回就翻开六七尺。刚刚避过飞剑钉胸之厄。

    同时双手齐出,腕袖内分别弹出尺许短刃,宛如两只“刀”爪。“锵锵”这声架住连环刺到的飞剑。

    绿野左右双袖各有一支短剑倏现倏隐,远攻寻丈之敌,近则亦可用双手握剑刺戮,端的既奇诡凌厉而又潇洒省力。当然目下的“省力”从前却不知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吃过多少苦头才换取得来。

    她双剑旋飞忽远忽近,在“嗤嗤”破空声中哈哈笑道:“十招未过你已出现至少七次致命破绽。你真的是‘一路哭’魏双绝的儿子。”

    魏壁人简直连答话也有所不能。但觉美艳的绿野忽然变得极丑陋可憎可厌。他情愿一辈子没有女人也不愿碰见她。

    可惜他没有机会告诉绿野,否则她表情一定当真变得很丑很可怕。

    世上如果有任何一个女人横眉竖眼咬牙切齿之时仍然迷人动人的话(佯嗔的不算数),这个被迷的男人不是眼睛有问题就必是有被虐狂。

    海龙王雷傲候秘传“六尺飞红”飞剑绝学非同小可、绝非乱七八糟自夸秘技之流可比。

    但见绿野双剑宛如叫光掣扫,快得肉眼难以瞧得清楚。

    忽听魏壁人大吼一声,胸前鲜血凹溅,深远心脏。若是量一量双方距离,绿野恰好距他七尺之远。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绿野居然还定睛细瞧魏壁人。只见他双眉深深皱几下,随即跌倒不再动弹。

    “死亡”难道如此简单?她的确迷惑惊讶暗暗乍问。又如果“死亡”即是解脱,何以世上人人都怕死亡?

    小郑像无处不有的“昆虫”般突然出现。他假扮小商人扮得极像。但唇上那撮小胡子却有点滑稽可笑。

    他道:“绿野小姐,在下的而且确没想到你的武功如此商明而又扎实。尤其腕力指力劲厉空灵并臻绝妙。怪不得小辛连四还有令亲都放心让你一个人闯荡江湖。早知如此。在下根本不必多事跟随着你。”

    绿野叹口气,道:“我虽然已杀了人,过程也似乎不困难。但为何我会有作梦般的感觉?觉得这一切都不甚真实?会不会忽然梦醒发现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些事?”

    小郑想一下,透出忧虑之色,道:“你的心既然还不肯接受事实,还抗拒杀人观念,下一回你将发生同样困难。”

    他接着叹息一声,又道:“世上有些人总是学不会从种事情,还抗拒杀人观念,下一回你将发生同样困难。”

    他一手揪起魏壁人尸体拖入草丛内。不久回转来,道:“那边恰好有个土坑,尸体已经埋起来不至被鸟兽伤残。这样做法能不能稍稍安慰你呢?”

    绿野感激道:“当然安慰。你很了不起。每个人每件事你都能看穿看透。”

    小郑道:“别夸奖我,我有很多缺点。”

    绿野恢复笑容,于是宛如阴雾沉暗天空忽然露出太阳。

    她道:“你也是人。凡是‘人’必定有很多缺点。否则你就是神而不是人了。”

    小郑若有所思,道:“魔鬼呢?鬼是不是介乎神与人之间?”

    “魔鬼”当然指的是小辛。

    绿野以女人特有的直觉晓得这一点。便道:“对。魔鬼介乎人神之间。魔鬼永远不肯露出弱点亦不让人看见他的缺点。”

    小郑欣然笑一下。道:“有一点还要请教。”

    绿野道:“我最怕太客气有礼貌的人。你最好有话直说别兜圈子。”

    小郑道:“你曾问魏壁人知不知道最灵巧凶猛的猫畏惧甚么?我至今想不出答案。”

    绿野开心格格大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我自己也不知道。”

    小郑不禁也捧腹大笑。他笑的是绿野这个不会用心机使诈的人,却可以把老狐猩都哄骗得迷迷糊糊。

    如果有机会面对“一路哭”魏双绝的话,一定不可忘记问他一问。包管他也迷迷糊糊想个不停不休。

    清爽凉风拂过青山拂过绿树,气味新鲜而又幽寂。“幽寂”本来只是一种感觉。

    但奇怪的是往往气味中你能够嗅得到。不论是水之滨,山之巅。不论是篱落、小窗边、田野、泥土中。

    那些抱着别样情怀,行迈靡靡心中如醉的人们,当真能够嗅出“幽寂”味道。

    小郑忽然停止笑声,面上残留一丝苦笑痕迹。

    为何艳阳粲灿的绿野,温柔美艳的花解语都不能代替那清丽绝俗的傅形?甚至面对她们娇容笑语时反而更勾起深深无底之亿念相思情怀?

    莫非清凉山风带来夏残秋初的气味,使人忽感落寞萧索?小郑苦笑叹气,用力摔一下头。

    伤感自怜都去你的!至少日前既紧张而又忙碌。一丁点大意换回就是杀身之祸。即使“魔鬼”小辛在此人也绝对不敢大意。他也定必会全神全力以赴。

    绿野用了解同情眼光望住他。她暗自想道:小郑真不幸,偏偏遇上小辛。即使只论“情场”小郑又怎能是小辛敌手?”

    她忽然想起“连四”连四是否亦与小郑一样不幸?

    一切答案唯有等时间老人从命运之神那儿带来消息。此时谁也无法预先回答。

    只不知若是小辛在此,他会有何种想法及安排?他对抗“命运”路途中是否能每一次都得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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