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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宽阔而且明亮,一头摆着一张云石圆桌,六张靠背椅厚软垫子上都有人坐,除了花解语等三女之外,就是李碧天无嗔上人和小郑。

    另一头两边墙壁各有一排壁柜,本来散发出各式各样药材味道,但后来墙角一个大火盆点燃之后,全室弥漫着清爽而且又甜美的香气。

    圆桌上有酒,还有五碟热气腾腾的小菜,一个大冷盘是熏鸡和酱牛肉。

    李碧天道:“我保证酒菜都不会有问题,但我却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绿野的筷子象她的人一样敢作敢为,最先落在盘碟中,连吃七口,又干两杯酒,才道:

    “有你保证还怕什么?”

    其他的人也不觉被她“豪情”所夺,先后动筷及互相敬酒。

    绿野又道:“最后的晚餐是这一顿抑是几十年后的那顿,其实有何分别呢?”

    最想不到的是小郑居然最先答嘴,他还苦笑一声,道:“大有差别。姑娘,大有分别。”

    绿野道:“你告诉我吧,分别在何处?”

    小郑道:“蚂蚁尚偷生,能多活几十年总是好的。”

    绿野道:“当然,但如果要你不死不活地过日子,或者必须与相爱之人分离,过着孤独凄凉的日子,更说不定要跟一个你绝不喜欢的人一齐过这几十年,你怎么说?”

    小郑吃一惊,喃喃道:“不至于吧?命运会这么残忍无情么?”

    无嗔上人道:“嘻哈,我很羡慕你。”

    绿野挟了一大块“狮子头”放入美丽嘴巴内,才道:“为什么?”

    无嗔上人道:“因为你的人生似乎很单纯,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但别人却没有这种运气,因为不恨并非等于爱,不活并非一定亡,你可以不恨不爱,可以既恨又爱。你也可以不死不活”

    绿野道:“这种话你跟小辛去说,别找我。”

    她拒绝得干脆俐落,根本不需思索,好象她天性就是如此。

    花解语温柔地接上问说:“如果人生一切,甚至本身都是模棱两可,那末探索与否,又有何区别?”

    绿野不经思索就回答,可见得这答案必已早有,看来很可能也来自“宋妈妈”

    她道:“不探索不反抗命运的一切安排是弱者,敢探究敢反抗是强人!”

    花解语道:“但不论弱者或强人,仍然是傻瓜,既然如此,此区别何在?”

    绿野道:“不知道,你最好问问小辛,他是强人傻瓜,你一定是弱者傻瓜。”

    她的话一针见血,花解语的确是“弱者”因为她似乎既不敢亦没有兴趣反抗命运之安排,例如她中了“迷情孤独蛊”她居然仍很泰然自若淡淡地随顺命运,从来没有露出过挣扎痕迹。

    无嗔上人道:“人生中种种矛盾唯一大智慧者能统一无碍。所以并非举世之人皆是傻瓜。这些看法在佛经中原是很浅的道理,唉,可惜我向来不大留心从不去研究”

    绿野道:“阎晓雅,你吃得不多,话根本没有讲过,难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阎晓雅清丽绝俗脸庞上,浮起淡淡笑容,终于开口说话:“我没有意见,因为我是弱者,弱者向来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出自她口中,似乎比别人更能引起同情怜悯。尤其小郑眼睛都发直了。

    绿野忽然大声道:“酒菜都吃够了,李碧天,告诉我,你怎肯做梁松柏的爪牙走狗?”

    她已站起瞪大眼睛双手叉腰,一望而知她不得答案的话,绝对不会罢休。

    李碧天讶道:“绿野姑娘,每个人都有苦衷有秘密,我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绿野声音更大,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你不同,你绝对不是他们那一类人。”

    李碧天啼笑皆非以及求救地望望别人,但当然没有人肯挺身替他说话。

    绿野挺胸叉腰眼睛瞪得更大,道:“快说,李碧天,你为什么?梁松柏算老几?”

    李碧天居然被她迫得很为难很可怜的样子,张口结舌竟是答不出一句话来。”

    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头戴儒巾身穿天青长衫,天气虽然已有寒意,但他手中仍然拿着把雪白鹅毛扇。

    此人也长得很清秀,而皮白净,似以长衫羽扇的打扮,真有“儒雅风流”味道。

    他在众目惊讶注视下走入房间,锐利而充满自信的眼光逐一瞧过各人,才道:“是我。

    李碧天是为了我不得不帮梁松柏。”

    绿野声音居然比刚才还大,叫道:“你?那么你又为何要帮梁松柏?你跟李碧天是同一类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青衣人愣一下才喃喃道:“你虽然很凶,却凶得可爱。”他眼光对准绿野,刹时已迫得绿野连连瞅眼,他好象有极大魔力,很快就使雪停不再瞪眼叉腰,甚至坐回椅上。

    青衣人这时才道:“我不是好人。我外号‘恶仙人’,花解语一定可以帮我证明身分。”

    花解语温柔地道:“你可以会在此地出现?你何以会帮助梁松柏?你何以认识严星雨?”

    她虽是询问却也等如证实青衣人是“恶仙人”号自至了。

    恶仙人韩自然道:“花解语,我发觉忽然跟李碧天一样陷入尴尬形势中,你的问题我非回答不可

    么?”

    花解语道:“一来还是绿野那句话,你跟别人不同,别人就是指梁松柏甚至严星雨,二来我们既然在你掌握中,既然已是最后晚餐,你又有何理由不敢回答呢?难道我们临死前小小的好奇心也不肯给我们满足么?”

    韩自然摇摇羽扇,但动作不够潇洒,花解语声音很温柔,说话的亦完全是哀求。

    可是威力却有如用刀剑顶住咽喉,使人不能逃避,不能拒绝回答。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作声,陷入整着尴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李碧天才喃喃道:“其实我本人亦想跟小辛较量一场,就算没有韩自然,我可能仍然会在此地。”

    花解语以沉默固执目光望住韩自然,丝毫不肯放松。

    韩自然忽然大声道:“你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人人都多少露出失望神色。

    房门口忽然有人接口说道:“我可以回答。”

    此人衣服剪裁适体,质料华丽,看来不会超过三十岁。清秀白皙的面孔漂亮之极。

    虽然房间里有三个当世绝色美女,可是他那种唇红齿白眼睛乌亮的漂亮法,一点不比她们逊色。

    他腰间有一把绿鞘窄细长剑,用一只比柔软还美丽的手按住剑柄,姿势潇洒悦目极了。

    房间内连韩自然在内共是七人,见得此人出现走进来之时,没有人不是惊讶膛目呆呆望住他的。

    不过惊讶膛目发呆的意思大有分别,象韩自然无嗔上人阎晓雅是一种意思。

    他们除了惊讶之外,眼中还透出一种不易形容描述的味道,小郑则除了惊讶外,另有抑制掩饰不住的嫉妒之意思。

    只有花解语绿野李碧天是比较单纯的惊讶,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漂亮了。

    你一定想不到竟然会有这许多种不同的“惊讶”存在于世上。此外,这个漂亮的人居然能使得美女和高手们个个都变颜变色,亦是一件叫人很难相信的怪事。

    即使是近来最轰动江湖的小辛,大概也办不到。

    “他”那对乌亮得好象会讲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也跟每一个人微笑点头招呼。他微笑的样子更好看,那种味道比温柔的花解语更温柔。使人心跳的眼睛不时闪出代珍狂野的光芒,却又比绿野更野。

    之后,房间内展开一些奇异的迷离莫测的对话。

    “他”站在房间中心,单只看他所占的位置,已经显示出“他”是中心人物,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也一定是中心人物。

    “他”最后望的是绿野,似乎微感意外地挑一挑眉头,这表情也好看之极。

    他用低沉声调说道:“你一定是绿野,你比从前美丽得多了。”

    绿野道:“我见过你,在宋妈妈那里,原来你那时嫌我不够好看,所以没有选上我!”

    她向来就是这般坦白,在宋妈妈这个名鸨那儿碰面的场面,以及男人为何而到那儿去都不问可知,换了别的女孩子,绝对不肯当众提及。

    但绿野居然又道:“我不知道这是幸或不幸?因为如果那时被你看上的话,我一定会被你迷死,

    相信直到现在仍然是你的奴隶,但也许被你迷死却又很刺激、很快乐”

    世间的“得”与“失”原来就永远弄不清楚,原来就没有确切的定义。

    “他”微微而笑,而颊和嘴唇好象更红,衬以雪白齐整的牙齿。绿野果然没有讲错,他真可以迷死任何女孩子甚至男人。

    他眼光转到花解语面上,柔声道:“听说你很不幸,告诉我,是不是很不幸?”

    蓊解语轻叹一声,道:“是的。”他本想说:“难道你不知道?”却终于咽回。

    “他”又道:“他想是不是因为恶仙人韩自然的诅咒呢?”

    花解语露出苦涩笑容,道:“当时你叫我去见韩自然,莫非要他诅咒我?”

    “他”摇头道:“当然不是,但他一定是见不得美丽女孩子,因为他不能忍受美丽女孩子不属于他而落人别人手中。所以你才变成永远不会落在任何男人手中的美丽女孩子。”

    花解语轻轻地叹息。“他”又道:“这种事情从前也发生过,三十年前有个外号‘温柔郎’的女孩子,名字叫水柔波,她是天下公认第一美人,她也不能属于任何男人,直到现在她仍然不属于任何男人。”

    绿野看见花解语软弱地低下头,当即大声道:“喂,你为何针对我和她?你不认识阎晓雅么?你为何不跟她讲话?”

    “他”道:“我只有一张嘴巴,所以只好一个个来,况且阎晓雅情况特殊一点,她比你或花解语都不同。”

    绿野哼一声,道:“她不见得比我们好看到那里去,她跟我们有何不同?”

    “他”笑一笑,道:“当然不同,你很美,却很野,象已伸出尖爪的猫,花解语也很美,但已不属

    于这个人世。至于阎晓雅”

    他忽然转眼望住小郑,小郑马上转开目光,不敢瞧他。

    他又道:“阎晓雅也有猫一样的尖爪,但永远隐藏在掌肉内,她也很温柔,却用一层薄霜做外衣,如果我要一个女人,我会要她,可能我现在就要她,阎晓雅,你同意么?”

    阎晓雅首道:“同意。

    “他”忽然又问道:“小郑,你呢?”

    小郑尽力隐藏起他的表情,苦笑道:“你和小辛说什么都行,我算得什么呢?”

    “他”第一次皱起眉头,第一次微露受到挫折神色。冷冷道:“小辛也一样?”

    小郑道:“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如果我是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跟随你们哪一个才好。”

    “他”忽然恢复笑容,道:“我不否认小辛果然有资格。幸而除他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包括连四在内。天下也再没有别的人”

    绿野大声道:“连四也不错,但你为何特别提起他?他现在怎样了?”

    “他”口中啧啧两声,道:“看来连四果然也有一手,绿野你很记得他么?”

    绿野道:“当然啦,他是我未婚夫。”

    “他”笑道:“好,那么我告诉你”这时却连阎晓雅亦微微侧头竖起耳朵吟听。

    “他”道:“连四前两天跟我较量过,当时还有飞天鸽子吴不忍在场,我们打得很公平,以一对一,我的芳草剑刺中他”

    绿野倒抽一口冷气,道:“严星雨,连四难道也象上一次那样,任你刺中他而不拔刀还手?他竟然不敢拔刀么?”

    阎晓雅耳朵似乎竖得更高。

    这个“他”原来就是“烟雨江南”严星雨,他道:“不,他使出家传的‘拔刀诀’,拔刀诀的确名不虚传,我再说一次,拔刀诀的确实名不虚传。”

    绿野忽然尖叫一声,跳起身却被花解语一手拉住,才没有向严星雨冲去。

    当然人人都知道都了解绿野的想法和心情,乃因为严星雨拼命夸赞连四拔刀诀,但严星雨本人却丝毫无恙出现此地。则那一项拼斗结局已经不部可知,绿野为了连四生死而着急失态,自是人情之常。

    严星雨又道:“我中了他一刀,虽非致命部位却也负伤很重。”

    大众都不作声等他说下去,那连四的结局当然是死亡,人人皆知,现在只不过等他亲口宣布而已。

    严星雨又道:“连四也中了我一剑,我用的就是这把芳草剑。但他伤势虽然不轻,却也不比我严重。所以他现在是死是活,连我都不知道。”

    仍然是绿野问道:“你说你伤得比他严重,但你现在看来好得很,比最健康的人还健康,而你却

    又不知道他的生死?为什么?又为什么你伤势好得那么快?”

    严星雨笑一下,那笑容漂亮的连男人也为之目眩神摇。

    花解语有点象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实在很奇怪,有时你很潇洒,风度绝佳。但却不是这种漂亮法,我敢担保绝对不是,味道不同出完全不同”

    严星雨笑容未敛,道:“我是杀不死的,我有身外化身,连恶仙人韩自然也远远比不上我,所以我可以来到此地,而连四爷死活尚未分晓。”

    如果他真有“身外化身”当然就解开了重伤忽痊以及变得出奇漂亮,跟另一个形象味道完全不同的疑问了。

    严星雨明亮目光投向无嗔上人,忽然面色一沉,露出很生气样子,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情?你自己还记得?”

    无嗔上人面色变得苍白,呐呐道:“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

    人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无嗔上人本是“烟雨江南”严星雨方面的人,并不是小辛的朋友。

    但无嗔上人何以又变成小辛朋友?何以又来到安居镇出手帮助花解语等杀鬼脱险?

    严星雨生气得几乎要象女孩子跺脚,道:“好呀,既然你记得,你何以不但没有把小辛头拿来见我?反而帮他跑来此地胡闹?还把梁松柏和二公子杀死?”

    无嗔上人稍稍恢复镇定,道:“我事前完全不知道此地与你有关啊!况且梁松柏对我也很不客气,甚至要取我性命。”

    严星雨怒道:“取你性命就取你性命,难道你的命很值钱?你死了有没关系?”

    他简直象女人撒泼的那种蛮不讲理的样子,而无嗔上人居然陪笑连连点头应是,好象他的命果真很不值钱一样。

    严星雨重哼一声,忽然改变对象,望住李碧天,道:“你因韩自然之故才帮我么?”

    这话里面有骨头,人人听得出来。

    李碧天微笑道:“你别生气,我对付外人不得不这样说而已。”他声音温柔得好象对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子说话一样。”

    严星雨瞪着的眼睛忽然透出柔和,充满感情的表情。他道:“那很好,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会忽然发现不能相信世上任何的人了。”

    李碧天声音仍然十分温柔,道:“你放心,我总是会帮你的。”

    严星雨那对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转到韩自然面上,说道:“小辛就快来到,你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

    韩自然声音表情也象李碧天,变得很温柔,道:“当然都准备好,本来有一个地方非常合适,其后我放弃了,因为当时我缺乏一个象无嗔上人这种高手,当然如果还有一两个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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