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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荃冷眼一瞥,不由得心中生出不平之念,付道:“早先全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今事不关己,立刻便变成且瞧别人死活的态度,哼,这些人哪心中愤慨未毕,忽地掉头去瞧那位白衣秀才只见他正好溜目过来,四目一触,但觉他的眼睛清澈异常,隐隐带出冰冷的味道。

    钟荃不知怎的,像是察觉到有白衣秀才,正在注视自己的动态,即是看他有什么举措,来解决这场纠纷。

    ‘哦并没有这个责任呀!”钟荃自慰地想:“像有功名的秀才,应该挺身说句话才对么,净是等我干吗?”

    忽然听到后座的老人含糊地低声道:“别哭,乖乖别哭,也别做声”苍老的声音,掩饰不住心中惶惊恐惧之情。

    陈公子嘻嘻地走过来,怒声道:“干脆全都锁起来,逐个儿鞭打。”

    钟荃心中一阵激动,一方面是极为怜悯那一老一少的可怜遭遇,一方面却似是忍不住那白衣秀才的挑战。

    再不犹疑,霍地站起身躯,大声道:“是我扔的骨头。”

    全楼立刻寂静无声,连那陈公子和捕快等人都瞪眼瞧着他,一时没有做声。

    他的眼光扫过那白衣秀才,只见他已低下头,并没有瞧他,这可令他有点失望。

    眼光再扫过那一老一少,只见那老人张大嘴巴,呆瞪着他。

    他安慰地向他们微笑一下,便抬眼去瞧那陈公子。

    王虎在那边嘿他冷笑一声,大步闯跨过来。

    这边的捕快大声道:“这就对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牵累旁的朋友啊,老兄你贵姓大名,咱们交个朋友。”

    钟荃望着走过来的捕快,诧异地付道:“难道这公人也敬重好汉子么?”口中答道:

    “我姓钟名荃,头儿你贵姓?”

    那捕快堆出笑容,走到切近:“我姓张,你就叫我声张头儿吧”

    话未说完,右手抖处,呛嘟卿标出锁链,朝钟荃当头套干。

    钟荃怔怔然任他套住,随即用双手持住链子,大声道:“你怎么啦?到哪儿去都成,但不必这样锁住我啊。”

    陈公子走过来,猛然扬丝鞭,照头抽下,口中怒骂道:“你这死囚,差点把本公子的眼睛弄瞎。”

    钟荃本想躲避,但终于没有移动,任得那丝鞭直抽在额颊上。

    陈公子连抽了四五鞭,钟荃反而垂下头,没有丝毫反抗。

    那个老人哆嗦在座中,眼角却噙住两点老泪,钟荃不忍再去瞧他,也没有去看那白衣秀才。

    终于在扰攘喧闹中,两个公人把钟荃锁走了。

    酒楼上的客人,被他们闹完之后,似乎又恢复了食欲和谈兴,许多都高谈阔论起来。

    那白衣秀才侧耳听着,知道了那陈公子,敢情是本省上一位抚台最宠信的文案师爷陈卓儒的儿子。

    那陈卓儒外号叫做赤练蛇,可知是多么阴毒。这时,那抚台已经合老致仕,新换了屈天援上任,目下还行用这赤练蛇陈卓儒。

    是以他的儿子在洛阳城中,仍然那么骄横。尤其这个宝贝,生性下流,最喜和公门的捕快等交游吃喝,染上许多下流的强梁气。

    目下把人锁走,不知在私下得受多少不堪的苦头。

    那些人概乎言之,白衣秀才听得眉毛紧皱,目中南哺自语道:“钟荃,他便是钟荃?真难令人相信。”

    须知钟荃所穿的衣服,在这通都大邑便极像是个乡愚,尤其是面目淳朴呆板,更加使人瞧不进眼内。

    窗边的一老一少,赶忙付帐下楼。那伙计道:“老人家请吧,那边穿白衣的秀才相公,已替您老先付啦!”

    老人愣然瞧着白衣秀才,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秀才一笑起座,径自下拨。

    可是他并没有走远,在街上等候那老少两人。

    老人一见到他,连忙行礼道谢,一面要还给他银子。

    白衣秀才笑道:“我不知你们是什么来路,但看你老人家的神色,似乎有极沉重的心事。方才那个挺身认罪的人,乃是我的朋友,不过他没有认出我来。

    “我想,他既然肯为你老人家代罪,必定跟你们有点渊源,我便先替你老付帐,以介能够见面说话。你有什么困难,不妨告诉我,准保替你们解决。”

    敢请他也知道那块惹祸的骨头,不是钟荃扔的,而且还知道是这老少所闻的祸。

    那老人更加愣住了,白衣秀才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微笑道:‘叫、弟弟你叫什么名宇呀?”他的手甚是洁白丰腴。

    那孩子清朗地答道:“我姓刘,名字是雨生,这个是大叔阿福”

    老人叹了一声,仍然没有答腔,脸上却表露出不安之容。

    白衣秀才道:“以你看来,那个用鞭子打人的家伙,应该得来点什么惩罚?”

    刘雨生眼珠微转,想了一下才道:“他该死。”语气甚是郑重,并非小孩子信口咒骂之意。

    白衣秀才呵呵笑道:“好,雨生你说得好,就是这么办。”

    他抬眼瞧着老人道:“你既然不敢放心把困难告诉我,也就罢了,若果有什么意外,须要帮忙的话,可以着人捎信到北门的立都观里给我,我姓陆,若我不在,可以把活留下。”

    老人呐响地说不出话,显然甚是为难,尤其人家这么通情达理的态度,使他心中也觉不安。

    那白衣秀才微笑摸一下刘雨生的头顶,便飘然而去,眨眼没人人丛中。

    刘丽生天真地道:“大叔,这个叔叔长得很好看,像是个女的”

    “刘胡说。”老人制止道:“这位相公不过长得斯文秀气点罢了。你方才棒的骨头,惹来一场大祸,幸亏这位相公的朋友为我们出头,方才幸免这场祸事,你得好好记住那位恩人的姓名”

    “我记得,”小孩子叫道:“他的名叫做钟荃。”

    “好像是吧?你认得字,千万记在心头。”他忽然惊醒地看一下周围,再道:“我们走吧,别耽搁到太晚,可不大方便。”

    老人阿福携着刘雨生的手,向东面走去,转眼也消失在人丛中。

    且说在酒楼上被公人锁捕的钟荃,默默随着公人走下楼去,几个人前呼后拥地将他带出街上,路人都纷纷避开,让他们走过去。

    那除公子手摇折扇,骑在马上,威风十足地押后走着。

    钟荃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暗自对自己不住地苦笑。

    要知让公人镇住在街上招摇而走,并非出风头之事,实实在在不容易忍受,尤其是钟荃那种身怀绝技的侠义道。

    不论是在思想或行动上,俱可以天地鬼神而无愧,竟然以罪犯身份出现在闹市睽睽众目之下,那种滋味谁都可以想象得到。

    他的脚步忽然趔趄一下,大声问道:“你们打算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那捕头儿一扯链子,怒叱道:“你找麻烦么?再做声便掌嘴。”

    后面那公人早已掏出铁尺,一顶钟荃的腰喝道:“快走,别多罗罗嗦,替自己找麻烦。”

    钟荃并没有反抗,顺脚走着,心中却忿忿忖着:“那姓张的早先还说交个朋友,呸,是什么东西啊!”走过一条僻静的横街,转到另一条较为繁闹的大街。

    街上的人们见到后面马上的陈公子,都连忙躲开,生像见到瘟神凶煞似地。那陈公子在马上却顾盼自豪,手中的丝鞭抽得噼啪乱响。

    钟荃心中虽燃烧着愤火,但行动上并没有反抗,嘴角带出一丝冷笑,横心想道:“等会儿若是教我发觉你们这些臭东西竟敢假公济私,草菅民命,将我弄到暗无天日之处,擅用私刑,我拼着名列官家黑籍,也要为民除害,将你们这些万恶东西治得生死皆难。”

    那些人哪知这个毫不起眼的乡巴佬,竟然是武林导人,要取他们住命,出弄死蚂蚁还容易,死祸临头,还毫不知觉。

    依旧耀武扬威地推他前走。

    也是那些人命不该绝,忽然一个人长衫飘飘,手中也持着一柄白色折扇走出街心,就那么大马金刀地一站,挡住这千人的去路。

    张头儿呀一声,钟荃也哎了一声。

    敢情这人俱都认得,乃是现任抚台的公子屈小山。

    屈公子折扇一点张头儿道:“我的朋友犯了什么事,要劳驾你们又锁又拿?”

    张头儿纵使阅历十足,也不知这乡巴佬,会是闻名极盛的屈公子小山的朋友,禁不住愣住不会答话。

    展小山踱着方步走过来,对钟荃一揭道:“小弟不知钟兄枉驾入城,有失远迎,致遭小人之辱,谨愧无地。”

    钟荃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得屈兄此言,小可未及立即建府拜候,因生波折,自招之祸,岂敢扰人。”

    他们这里一寒喧不打紧,却把两名公入僵得不知如何是好,尤其钟荃屈身行礼之时,颈上铁链响声不绝,更是使他们无所措手,又不能打岔摘开那锁链。

    陈公子不过是抚台幕友的儿子,比起屈小山乃是抚台公子,立时黯然失色,哪敢再倔强神气,悄悄策转马头,溜之大吉。

    屈小山等那张头地摘下锁链,问明两人姓名,以及起事因由之后,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那位陈公子比皇上还要贵重啦,一根骨头扔着,便指派官人锁拿。

    “依我看来,两位拿的不是官家俸禄,却是陈某厮养的了。”

    两名捕快连声不敢,求屈公子饶过这一遭。

    屈公子鼻孔哼一声,没有回答。

    钟荃见四下围看的人甚多,亟欲立即离开,便替他们说情。

    屈小山道:“既是钟兄说情,快给我滚。”

    两名捕决连忙抱头鼠窜,屈小山里住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然后邀钟荃一同回府盘桓,钟荃见他为人方正.毫无纨绔公子习气、也就欣然同行。

    两人一同到了抚台府邸,屈公子因爱清净独自在后花园的一座精致小轩居住,此时同住轩中,在书房中落座,自有家人送上香茗果点等物。

    钟荃将方才个中原委说出来,屈小山知他实因不忍老人小孩受罪,挺身代之承认,这种舍身为人的侠义精神,的确令人肃然起敬,更添了几分钦佩。

    话匣既打开,谈起文事,钟荃自幼得铁手书生何涪指点文墨武道,也算得上是个通人,却也禁不住非常钦佩屈公子是博雅才子,胸中自有实学。

    钟荃的武学是屈小山亲眼所见,尤其那幸免金蛇之厄的王林,因同伴惨死而必须扶柩送返,是以离开了屈公子。

    但他未走前,曾经极口称道钟荃的武功,简直是天下难睹,言下之意,大有世上已无敌手之慨。

    于是屈公子也认定这钟荃的武功,已达妙诣天人的境地。两人一文一武,互相佩服,而且又是磊落方正的脾气,更加谈得投缘,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屈小山命人去通报方通镖局的邓小龙,说明留住种整长谈,是晚不归镖局。

    看看已亥牌时分,便命厨房弄几味精美酒菜,以助谈兴。

    喝不了两杯,忽然家人来报,说是抚台大人有命,命屈小山去见。

    屈小山抱歉地清钟荃暂且独酌,便悄然去了。

    外望不惯饮酒,尤其是问酒,便推盏而起,在轩中徘徊一下,便走出轩门。

    却见园中以至园外,戈来巡弋,不由得诧异起来,想道:“抚台府邸,虽是一方大吏所居,甚是重要,但似此太平盛世,又何须戒备如此森严?俨然有如临大敌之慨。”

    心中正不很,却见屈小山跟着一个挑着灯笼的家人,匆匆走来。

    他一见钟荃在轩外张望,便道:“抱歉得很,钟兄故是坐得问了?”

    钟荃连忙否认,他又追:“造才家又见召,原来乃因近日本城屡屡发现飞贼,专门滋扰官邸大宅,家父因敝友王师父已离开,特地嘱咐多加小心。

    “小弟乘兴说出兄台在此,只怕那飞喊不敢来,否则那飞贼定然难以脱身。

    “家父得知钟兄有如此绝技,亟欲一识颜色,着小弟立即来请,小弟违拗不得,只好冒昧请钟兄同走一遭”

    他还有好些客气话未说,钟荃慨然道:“既是屈兄老大人有命,小可应该拜见,就请屈兄引路。”

    屈小山见他十分赏面,不由得满怀高兴。因为他也知这等武林导人,脾气与常人大是不同,别说是抚台大人,便是皇帝老头也请不动。

    然而钟荃居染爽快应允,这面子可直不算小了。

    钟荃他实在并不深知官场中人,那种奸狡无情和险诈,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越是官大,越发道行高妙。

    若果换了何清,也许便不允谒见了。

    钟荃认定屈抚台乃是屈小山的父亲,属于尊长的辈份,自己实无理由拒绝不去。

    他们到了后府,那屈抚台正在小花厅内等候,打烛高悬,用得四下甚是明亮。

    钟荃以后辈子便之礼厮见过之后,在一劳落座,抬眼打量这位屈抚台时,只见他也像屈小山般清清秀秀,颌下留着三绪流薄的长领,更显出有一种读书人的秀气。

    而且还有一种端正的气度,只这么一瞥,种整心中已认定这位屈天经大人,定是一个清廉不阿的好官。

    屈天经是老于宦海的人,稍稍注视钟荃一眼,便十分满意地暗中点头。

    他痰嗽一声,然后用成严的声音道:“适才听小山说起种袭允驾留敝宅,共知钟荃兄乃是当世奇人,下富荣幸之余,渴次一睹风采,蒙钟兄不存移驾图见,幸何如之。”

    钟荃有点局促地谦逊几句,屈大人又遭:“武技之道,下它虽是门外汉,但一接风仪,已深觉钟兄乃是异人,们此已属可佩可嘉。”

    几句话把钟荃说得受用得很,态度也自然了不少。

    屈大人再向钟荃询问了几句关于武林派别等闲话,然后皱眉道:“先前还在担心小山独个儿住在后园那等僻静之处,是以多派卫兵巡夜之外,特地还叫他来嘱咐几句。”

    钟荃接住话题迟:“此事小可正想请问大人,究竟是什么飞贼?胆敢在名部大邑里,明目张胆地滋扰生事?”

    屈大人道:“这个飞贼可不和普通的贼一般,真个能飞来飞去,就像鸟儿般长着翅膀,近数日来,洛阳城里没有一家巨邸不被他光顾过,而且还伤了不少人。”

    他顿一下,叹口气又遭:‘本省最伶俐能干的捕快都调到本城来,但据说那飞贼却不是他们所能为力。”

    钟荃不由得哦一声,付道:“这飞贼本事真不小,把这位封疆大吏也闹得愁眉不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来路。”

    屈天经察言观色,又道:“据说那贼一手点穴无人能够破解,下宫新履重任,正以为悉心整顿吏治,庶几黎民安居,但被这飞贼一闹,威信便难树立,是以数日来寝食不安。”

    钟荃没有说话,心中却暗中立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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