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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基于这个认识,李靖知道就是杨素或宇文家的人,也不敢说这种狂话杀人犯法后,还能逍遥于长安市上,那究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

    本来,他对虬髯客还是怀有些许戒心,因为他对这个传奇性的绿林枭雄了解太浅,想不透他找上自己的用心何在,也因听了这句话后,他放心了。

    信口吹嘘是江湖豪雄的通病,也是他们的本色,但这种人却不会有太大的机心,一根肠子通到底,他们对某些事情虽然会不着边际地胡吹一通,但是却很讲义气,可以推心置腹,生死以共的。

    虬髯客引路,折向一条岔路,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见一所很大的庄院,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他们走近下马,李靖才发现几个丫环使女把成匹的新绸剪开来扎成彩球,往两边的树上挂,显然这是临时才准备的,而且庄院旁边,也开始杀猪宰羊。

    然后是那一对拉马的小童过来,行了一个礼道:“庄主回来了,姑娘已经到了半天了。”

    李靖不禁一怔道:“出尘怎么会走在我们前头呢?”

    虬髯客笑道:“我这庄院离你所住的客栈不过才十来里,你一上马就跑,而且是奔了个反方向,再绕个大圈子回来,她自然早到了。”

    李靖想想的确是自己太冒失,再者也因为虬髯客跟了上来,他以为不会错,放心地纵辔而行了。

    “大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虬髯客笑道:“我想让你试试马也好,因为我打算把这两匹马留给你跟小妹,我这一匹很驯,就是你骑的那一匹雪狮子,脾气很倔,不对眼的人,绝不准上它的身子,我还担心你们会纠缠一阵的呢,那知道竟是如此顺当,可见你们早注定有缘份。”

    “这如何敢当!这是大哥的坐骑,又是大哥辛辛苦苦地捕来的”

    “兄弟,你又见外了。马是我捕来的不错,但我不是为了要把它们作为坐骑才去捕捉的。我只是要证实一下,天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这太贵重了。”

    “什么叫贵重?良驹择主,雪狮子今天乖乖的叫你骑了半天,就证明你是它的主人,再说,我还有一半的时间要到海上去,岂不是白白的糟蹋了它们?”

    李靖还待分说,虬髯客已经笑道:“别蘑菇了,你我既是兄弟,自当富贵与共,我的东西就是你的,还分什么彼此?走!走!见见我的弟兄去,今天我没有请外人,就是一些自家弟兄热闹一下。”

    他又挽了李靖的手臂,进入到庄里。

    迎面来了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汉子,气概轩昂,止步打拱道:“参见庄主。”

    虬髯客道:“见过二庄主,三原李药师,当代人杰,以后你要听他的指示。”

    然后又指着那人向李靖道:“兄弟,这是此间的总管张豹,也是我同宗的一个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吩咐他好了,不要跟他客气。”

    张豹对李靖倒是不敢怠慢,屈下了一条腿见礼:“属下叩见二庄主,还请二庄主多加赐诲提携。”

    李靖也还了一礼,才问道:“张豹兄可是雄慑四山十八寨的总头领飞天豹子?”

    张豹忙道:“不敢当,那是庄主大哥指派属下的职份。”

    李靖先前只是问问。因为他知道河洛桐柏伏牛等四山十八寨是由一个张豹的年轻好汉率领,外号叫飞天豹子,年纪也差不多,而且腰下带着一口豹皮为鞘的大刀。这个张豹也带着那样一口刀,李靖想世间怎么有这么多巧合,这两人或者有点关系。

    那知一问之下,果然就是那个张豹,这才使李靖吃惊不小,据所知,那飞天豹子技艺出众,一口钢刀,连战皆捷,打服了十八处山寨的头领,赢得了他们一致的推戴,因而才成了总头领,手下的弟兄有几千人,声势何等浩大,但他在此地,却只是一名总管,而且只是一个庄院的总管,由此可见虬髯客的势力有多大了。

    虬髯客知道李靖心中的感受,笑着一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张豹这小子在山上是响马头儿,到了这儿,却只是一名总管而已,要是他犯了错,你这个二庄主一样可以打他的板子,摘他的瓢儿。”

    张豹十分恭顺,对虬髯客的话毫无愠意或屈辱之感,这也使得李靖对虬髯客更感到怀疑和不解了。

    当然他也相当的好奇,他想知道这位江湖上的大豪杰更深入一点。

    除了张豹之外,虬髯客不住地为李靖介绍一些人,男的女的都有,但听他们的职司,却都是庄宅中任事的人员,个个都衣着华丽,神态从容,礼貌周到,令人都有一种不同凡俗的感觉。

    李靖心中感到奇怪,虬髯客把这些人介绍给他是什么意思呢?一直到最后一个中年妇人被介绍过后,才算是有了答案。

    虬髯客笑着道:“贤弟,庄中重要职事人员,差不多就是这几个了,勿促之间,你可能记不住,回头入席的时候,他们还要过来敬酒,到时我会叫张豹在旁边提示一遍,你也不妨随便的问他们两句。”

    “这我想不太好吧,小弟头一次登门”

    “这倒无须客气,你有权问他们的。因为我很可能在明天就要离开,趁我还没走,发现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为你解释一下,否则就只有你自己去摸索了。明天早上,张豹就会将所有的清册帐簿转交给你。”

    李靖先还是不明白,末后总算听懂了,不禁愕然道:“大哥!你是要小弟替你管这所庄子?”

    虬髯客笑道:“不只是这所庄子,而且还有邻近几个县城的生意。它们的负责人都在,回头你会见到的。”

    李靖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再者更不想在一个地方耽下来,为此立刻道:“大哥,你可选错人了,兄弟对司簿帐目是十足的外行。”

    “这无须内行。生意营业的帐目,我也从不盘查的,只看一下他们每半年的收支,而且你可以放心,他们在帐目上都很诚实,绝不敢玩假的!你主要是管理他们的人,以及在重大事情上给他们指示,若是两个地方需要配合时,调度司令才是你的工作。”

    李靖还想推辞,虬髯客笑道:“还有,你不是替我管,而是替你自己管,从今后他们都是属于你的了。”

    “什么?他们是我的?”

    “是的,兄弟。完全属于你,你有生杀予夺之权:对谁不满意,你可以换掉他,谁对你不恭敬,你也可以制裁他。不过我相信他们绝不敢如此大胆,只要谁的态度有一丝不敬,没等你开口,张豹就已经作处置了。”

    李靖忙道:“兄长,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兄弟?我跟小妹已经结为手足,这是给她的陪嫁嫁-,你是个豁达洒脱的江湖豪杰,总不会拘泥这些小节,不肯用老婆的钱吧?”

    李靖道:“兄弟,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小弟生性疏懒,不善经营,恐怕有负重托。”

    虬髯客笑道:“无须你去经营,每年他们自会将营利送上来。你只管把钱收下来就是。”

    李靖只有说老实话了:“兄长,小弟志不在此。”

    虬髯客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把这些人交给你,并不是要你带着他们做生意。”

    “那要他们做什么?”

    “随便你,你要他们干什么都行。这些人虽然不敢说无所不能,但他们都有个好处,就是能听话,只要你下个命令,他们绝对服从,断头流血,决不敢辞。”

    李靖还要争辩,却见张豹捧了冠服袍带以及两名仆妇前来道:“吉时将届,请二庄主更衣迎亲成礼。”

    李靖一怔道:“要我去迎亲?”

    虬髯客笑道:“当然了,你不去迎亲谁去?”

    李靖道:“兄长,今天不是你嫁妹之日吗?”

    “不错,我这幼妹德容无双,绝不辱没你。”

    李靖大急道:“兄长厚爱,小弟十分感激,可是小弟已经有了家室。”

    虬髯客笑道:“你与出尘妹子虽是两情相悦,但究竟是过于草率,无媒无证。”

    “那是因为时候匆促,未及文定,可是此情此心,唯天可表,在兄弟而言,此生姻缘已定了。”

    虬髯客笑道:“在我而言却还作不得数。”

    李靖神色一变,几将拂袖而起,但是看见虬髯客舆张豹都是一脸的笑意,不禁恍然道:“兄长是为出尘遣嫁?”

    虬髯客笑道:“我只有一个妹妹,本来是不该如此仓促遣嫁的,但是目前我实在太忙。只有匆匆出嫁了,把她托付给你照顾。对兄弟的为人,我是十分的信任,夫婿是她自己挑选的,所以婚礼虽是草率一点,相信你们都不致于抱怨。兄弟,快着装去迎亲吧,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李靖来到之候,一直未见出尘,心中略有所疑,已经想要开口动问了,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才恍然。

    原来虬髯客所谓嫁妹,即是为李靖与张出尘补行嘉礼。

    难怪进来时,看到庄门口虽已有布置,却是才着手的,本来是感到颇为奇怪,以虬髯客的身份与地位家势,嫁妹不应如此仓促,现在反而惊异于他的神通广大了。从张出尘认兄缔交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时辰,把偌大的一所庄院,居然布置一新,可见他人手之充裕,财力之雄厚以及那些手下人的能干了。

    办喜事到底不是普通的宴客,只要菜肴人手齐全就可以了,有许多布置都必须临时筹措,但虬髯客只是在临行离开客栈时,才吩咐了那两个随行的少年俊童,而后则是陪自己跃了一趟马,竟然已大致就绪。

    也因此可见,虬髯客的这批手下弟兄办事效率之高,以是推之,天下已没有他们办不了的事。

    心里对虬髯客着实感激,但表面上却没什么表示,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太俗气,更不能太过热衷而叫人瞧不起,再者他还是深有戒心,总认为虬髯客如此拉拢自己,一定是有目的,好在自己此刻已成了亡命天涯的浪人,没什么好被人贪图的,好歹先混一阵再说。

    他向虬髯客一拱手道:“兄长,小弟不多说了。”

    虬髯客大笑道:“正是自家郎舅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要这样才痛快。”

    大笑着把李靖拥了出去。满头朱翠绮服的张出尘也正由两个喜娘伴着,在大厅门口等着。

    虽然蒙着脸,但到底是自己的妻子,绝不会认错的,心中更为踏实,连最后的一丝悬疑也扫除了。

    大厅中,红烛高烧,喜气洋洋,参拜天地后,虬髯客以兄长的身份受了他们一拜,随即送入洞房。

    洞房中一切都是新的,虽华丽而不俗,益见得布置人胸中颇有丘壑。

    挑去面纱,喜娘们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出去了。李靖看张出尘,竟较往日更为艳丽,迫不及待地拥着她,要去吻她那鲜红的嘴唇,张出尘娇羞地推住他:“李郎,别这么猴急好不好?今天又不是真的初入洞房,弄乱了胭脂,回头怎么去见客人?”

    李靖笑着道:“出尘,我觉得你今天特别美,尤其是着上了这身新嫁娘-,简直美得不可方物。给我吻一下,只要轻轻的吻一下,绝不会弄乱你的-扮”

    看他那付情急之状,张出尘不由笑了,也不忍坚拒,于是闭上了限睛,微微将脸向前凑去。

    李靖吻上了她那娇艳的红唇后,就再也舍不得分开了,张出尘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沉浸在忘我的情爱中,已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这一吻有多久,他们是被一声轰然的巨震惊醒,张出尘惶然地道:“这这是什么?!”

    李靖道:“好像是号炮的声音,大概是外面在鸣炮庆祝吧!”

    但是继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嘈杂的人声,似乎很惊惶,然后又听得有人在说:“别惊扰了新人,把庄门看紧”

    李靖觉得事态不平常,连忙脱下了锦袍,张出尘也匆匆地换上了劲装,好在屋中的墙上悬了一对宝剑,他们每人拿了一支,开门出来,到了外屋。只见每个人都执着兵刃向后面急急地走去。虬髯客也执剑带了十几人勿勿而来。

    李靖迎上问这:“兄长,是什么事?”

    虬髯客歉然地道:“兄弟,妹子,真对不起,在你们的好日子里出了这种扫兴的事。不过没关系。小丑跳梁,不足为患,你们别出来了。”

    李靖急问道:“大哥,是不是官兵来了?”

    虬髯客笑道:“我不去寻他们的晦气已经算好的了,那个官兵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找我的麻烦!”

    “那又是什么人呢?”

    “是我在江湖上的仇家,以前吃过我的亏,这次来找我报复了,你放心,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靖道:“以兄长的名望,对方居然敢找上门来,想必是早已有了准备。”

    虬髯客轻叹一声道:“这批狗头也真有点本事,居然能不声不响地聚集了三、四百人,发动突袭,不过已经被拒在庄门之外,你们放心,我这些弟兄们都是训练有素,足可挡住他们。”

    张出尘道:“啊,三四百人?足可把庄子包围住了。”

    虬髯客道:“是围住了,不过我这庄子围墙高,防备设施很好,别说只有三四百人,就是再多十倍,也难越雷池一步。兄弟,你和妹子放心回新房去。”

    李靖道:“大哥说什么话,这正是兄弟效劳之际。”

    虬髯客道:“可是今天是你们花烛良辰。”

    李靖大笑道:“江湖儿女,没这么多的讲究,再说,像小弟与出尘这么特出的婚姻中,也应该有一些特殊的仪式与特殊的宾客,才能见其不平凡来。”

    虬髯客也大声地笑了,高兴地道:“好!兄弟,冲着你这片话,我也不能再拦你了,而且我也正在伤脑筋,那批不长眼的混帐东西好像颇有两下子。现在分了一半人由后面想摸进来,我这些儿郎都是有勇无谋,我一个人无法分身指挥,你能分担一半是最好了。”

    他迅速地把那些手下分出了一半,吩咐他们听李靖指挥,又把张豹留下给李靖作副手,自己到前面拒敌去了。

    李靖与张出尘来到后院,但听得墙外喊杀连天。爬上碉楼向外望去,但见对方人数约有百余,个个都很骁勇,聚进在桥头,硬要抢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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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有五、六名庄勇则死守住桥头,情形很危险。

    幸好绕着围墙有五六丈宽的深河,仅有一条可渡,所以还能挡一下子。

    李靖看了一下问道:“我们这儿有多少人手,这儿平时有些什么防御设施?”

    张豹在一旁回答:“启禀二庄主,目前能供作战的,大约四十名左右,至于防御设施却未曾准备。”

    李靖微微皱眉道:“高墙深沟,就是在紧急时以备拒敌之用,既然在外面作了如此严密的防范,怎么在里面不作一点防御的准备呢?”

    张豹低头道:“此地原只是庄主的一处行馆,每年来不了几趟,而且也只是一些生计营业的管理中心,与江湖行当无涉,因此没想到会有遭受攻击的可能。”

    张出尘也道:“李郎,这儿在闹市附近,谁也不会想到有大批人马攻击的,现在暂慢推究防范得失吧,桥头快守不住了,你快下令派人出去支援呀!”

    李靖看了一下道:“不必派人支援,让他们攻过来。”

    张豹一怔道:“什么?让他们玫过来?二庄主,对方人数此我们多,若是让他们渡了河,我们就难守了!”

    李靖笑道:“长河远隔,一桥险阻,固利于守,但也有缺点,把我们自己也困住了无法出击。”张出尘愕然道:“李郎,你还要出击?”

    “是的。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我们的目的在克敌而不是拒敌,要把敌人击败而不是挡住敌人,所以我们要主动地打敌人而不是被动地挨打。”

    张豹嗫嚅地道:“是是主公也是常常如此说,可是今天我们的人手太少,只及对方的三分之一。”

    李靖傲然道:“那有什么关系!将在谋,兵在精,三分之一已经够多了,若是训练得当,以一击十都可稳操胜券,现在你跟我下去部署去。”

    他跟张豹下了楼,运用地形,把人员三三五五的分配定当后,单身一人出来,到了碉楼上。

    张出尘看得十分着急,因为守桥的五六个人已经倒下了四名只剩两个人在拼命苦撑。

    李靖笑笑道:“我们接应去。”

    “就是你我两个人?”

    “那还不够?你我两支剑联手,怕过谁来?”

    张出尘不再多问了,她对李靖具有十足的信心,不是相信李靖与她双剑合璧即能无敌天下,而是相信李靖的才华与策略。

    李靖虽然挟剑遨游江湖,然而,他的志向却不是做一个游侠。因此,他所持的,也不会暴虎凭河的血气之勇,一定早巳计划好了。

    两个人开门才冲到桥畔,对方已经把最后两名守者也砍落河中,冲过桥来,刚好迎着李靖夫妇厮杀过来。

    这一批来犯的敌人都是久经战伐的好手,李靖的剑技精湛,武艺也受过真传,张出尘的剑艺也不错,双剑联手,确是无人能敌。但是对方人多,分出十几个缠住了他们夫妇,其余的一哄入了后门。

    张出尘急了道:“糟了,李郎,我们出来时,忘了叫人关门,敌人都进去了。”

    李靖从容地道:“不要紧,这原是我的计划,放他们进门的。”

    “啊?”张出尘道:“为什么呢?闭门而拒,至少也可以挡一阵子。”

    “挡一阵子有什么用!他们每一个都有越墙之能,我们的人又少,无法守住每一个地方,倒不如开了门,放他们进来,他们反而不会乱窜,会循着堡中已有的路线前进,也才能进入我的控制中。”

    这虽是很简单的道埋,却大有学问。

    闭门而拒,敌人势必会分散在每一个地方设法抢登越墙而入,那就必须用相等的人手去防卫了。可是堡中并没有这么多的人。

    李靖敞开了门户,听任敌人攻入,对方就不会舍易就难,全由门户中进堡了。

    进入堡中之后,他们也不会乱窜,多半从已有的道路推进,这样一来,至少已控制了对方的行动,相机设伏而击了。

    李靖的计划是十分成功的,他看见大部份的敌人差不多全进堡了,里面杀声震天,他即奋勇杀退纠缠的人,与张出尘双双回到堡中,反而落在敌人的后面了!

    大批的敌人进堡后,遭到伏击者的突击,已经乱成一团,张豹带着二十个人,分散成四组,守在四条通路上,成功地阻止了敌人推进。那些通路都很窄,有四五个人挡住肠口,就可以挡住全部敌人。

    反而是人多的一方吃了大亏,自己把自己挤住了。

    李靖与张出产两人奋勇杀上碉楼,然后叫张出尘守住楼梯口,不让敌人冲上来。

    梯子很窄,仅容一人登临,张出尘居高临下,以她的剑技,拒敌自是游刃有余。

    李靖则在碉楼上了望,对全局都了然目中,挥剑司令,指挥进退,守伺埋伏的另一半人也出动了,有的用绳网近拿,两头一堵,把敌人全部挤在夹道中,进退维谷。

    战争结束得很快,不过才顿饭时光,百余名来犯的敌众至少有八十多名被活捉擒获,伤了一二十个,只有十几个人,舍命逃窜而去。

    检点一下战果,四十名弟兄只有五名受伤,其中一人较为严重,其余都只是轻伤而已。

    这是一场空前的大胜利,因此李靖再次把张豹召来,询问战果时,每个人都对他表示了极度的尊敬。

    这些人对李靖本来也没有不敬的,只是以前是为了虬髯客的命令,现在则是发自内心。

    这两种尊敬差别很大的。

    问清了成果之后,李靖显然的还不满意,轻轻摇头道:“大家可能是没有受过训练,超出了我规定攻守的范围,否则我们连一个人都不会受伤。”

    张豹低头道:“是的,那五位弟兄贪功心切,冲出了二庄主所定的范围去追杀敌人,被其他的敌人所伤,但他们决不是故意违抗二庄主的命令,而是一时杀红了眼难以自制,属下回头一定严加惩处。”

    李靖摇摇头道:“算了,这也怪不了他们。他们若是受过战阵的训练,就不会失去自制了。战阵的运用是整体的,逞个人的匹夫之勇,不特于事无补,而且还足以误机,这次我可以不责怪他们,以后就不行了。”

    张豹恭身称是。

    李靖又问道:“前面的战事如何?你去问问庄主,看看是否要我们增援。”

    “不必了,前面早就结束了。”是虬髯客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原来他早巳在后面隐身观战,这时哈哈大笑着走出来,握着李靖的手,先是一阵摇撼,然后才兴奋地道:“兄弟,了不起!了不起!愚兄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以前愚兄知道战阵的运用,可以少胜多,以寡击众,但是一直不明白其妙何在,今天在兄弟指挥运用之下,总算是看到了它的妙处。”

    李靖笑道:“大哥夸奖了。这不过是一点策略的运用而已,还说不上是战阵布置。”

    “我知道,但是就凭这一点已经了不起了。现在我才明白,何以乌合之众,不能与正规训练的军旅相抗。前几年,江湖道上有个号称不败天王的黑道巨寇,聚集了几万人,在琅琊山之寨,意图大举,但是与大将军韩擒虎相遇,韩擒虎只有八千人马,却将琅琊山寨一击而溃,那时我还想不透,现在总算明白了。”

    李靖笑道:“韩擒虎为当世名将,不仅本人武艺高强而且对兵法谋略也有独到之处,琅琊草寇,岂能与之抗衡!”

    虬髯客笑道:“贤弟,你也别太谦虚,你只是没机会,若是让你带上几万人马,又何尝不是一支无敌劲旅!”

    李靖庄重地道:“大哥厚爱,兄弟也不敢妄自菲薄,兄弟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也下过一番苦功,但最多只能说小有所得而已,一个将才不是熟读兵法就能培养出来的,还要经过多次的实地体验,记得心得与教训,才能够略有所成,小弟还差得很远。”

    虬髯客点点头道:“兄弟说的是,你年纪还轻慢慢地历练一下,不怕没机会出头。”

    张出尘关心地问道:“大哥,你前面究竟如何?”

    虬髯客大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早就解决了,人都集中到后面,前面早巳平静了。”

    张出尘道:“大哥不是说来敌有四五百人吗?我们遭遇的不过百余人,还有大批的敌人呢?”

    虬髯客笑道:“妹子,这虽是要衢通道,但是聚结个四五百人械斗,毕竟还是太招摇了,没有那么多人,总共就是那么百来个,而且是专为对付你们的。”

    张出尘犹自不解,问道:“怎么是专为对付我们的呢?我与李郎并未在江湖上结怨呀!”

    李靖却已经听懂了,笑道:“出尘,那些人确是为了我们而来的,如果我们守前面,他们就在前面进攻,我们守后面,他们也拥到后面来了。”

    “这他们专找我们干吗呢?”

    “唉,出尘,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都是大哥的手下,奉命来测试我们的应变能力。”

    张出尘怔了一怔问道:“大哥!是真的吗?”

    虬髯客笑道:“是的,小妹,请原谅大哥跟你们开了这么一个小玩笑,不过大哥还是有用意的。”

    张出尘怫然道:“什么用意!是不是要看看我们够不够格做你的妹妹妹婿!”

    虬髯客忙道:“小妹,你别误会,结义之情,已经一拜而定,永远也不会改变,在任何的情形之下,你都是我的小妹妹,这点你可以放心。今日相戏,却是为了另外的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是否要测验一下我们的剑技修为?”

    “不,我知道你们都有一身好本事,但剑为一人敌,成就再高也有限,相信你们也可以看得出来,我这些手下的弟兄儿郎,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一个比一个,也许此不上你们,两个敌一个,已能不相上下,三个对一个,绝对可以胜过你们,这点你们总承认吧?”李靖淡然道:“兄弟从未以武艺自许,所习几手剑法,仅只为防身,更不是仗此以取功名。”

    虬髯客忙道:“当然,当然。愚兄知道兄弟是位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胸罗玄机,你精擅的是万人敌的兵法,今天我也就是要贤弟展示一下这方面的才华,使我这批儿郎们心服口服。”

    李靖连忙道:“兄长,承蒙不弃与出尘结义,小弟也高攀而为姻娅之亲,但也仅及你我而已,对你的这些贵属弟兄,小弟并不想跟他们产生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他们也都是你的部属。”

    李靖一怔:“这个小弟却万不敢当。”

    虬髯客道:“兄弟,你别客气了,我已经宣布过,把这些人归属于你了,因为我即将有一次远行,一时没精神来照顾他们,能得贤弟这样的一个人来管理,实在是再好也没有了。当然,我交待一声,他们也不敢不敬贤弟的。但是他们出身草-,敬的是英雄豪杰,让贤弟表现一下,他们会更虔敬。”说完又对那些被掳的群众道:“现在你们对二庄主的才华该没话说了吧?”

    那些人都跪了下来,由一人领头代表答道:“二庄主神机妙算。英勇盖世,属下等深以追随为荣。”

    “好,今后你们都归于二庄主节制,要像对我一样,服从二庄主的命令,忠心不二,如有违者”

    百余人齐口同声接道:“但死无怨。”

    虬髯客笑道:“兄弟,你看,你的部属已经向你示忠了,你该对他们表示一下。”

    李靖对这种近乎强迫入伙的方式很不满意,他正待表示反对,张出尘却知道这不是僵持的时候,获罪官兵或杨素,他们还可以出亡,还有江湖朋友会翼护他们,如若开罪了虬髯客,则天下之大,几无可容身之处。

    因此她一笑道:“大哥,你也未免太急性了吧!今天是小妹和李靖的花烛之夜,我们还是在洞房中被你拉出来的,放着喜酒不去喝,却要谈这些问题,不太煞风景吗?”

    虬髯客大笑道:“小妹说的是,愚兄太不该了,如此良辰,只宜饮酒,弟兄们,先去喝二庄主跟我妹子的喜酒去,明天再谈正经的。”

    那些人的捆绑自然都被解开了,一阵欢呼后,蜂涌而前。

    张出尘道:“还有几个受伤的呢?”

    虬髯客笑道:“小妹你放心好了,他们只有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我的弟兄们都很有分寸,打斗虽然认真,但落在身上,都已收回了大部份的劲力,只是皮肉的小伤,几杯酒落肚,他们就忘了。”

    张出尘道:“还有几个阵亡的呢?大哥,假如你只是一场演习,就牺牲太大了。”

    虬髯客笑道:“没有人身亡。他们只是在要害上被对方击中,照规矩倒下而已,这些弟兄们是我的手足,我怎会拿他们的生命如此作践?再说,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大哥我也不能如此的不近人情,找些晦气呀!”

    语毕朝地上躺着的假死者笑喝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头,还躺着干吗?下次可得小心些,别叫人真把脑袋给摘下来,还不换衣裳喝酒去!”

    地上那些尸体一个个爬了起来,笑着向李靖与张出尘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李靖倒是吓了一跳道:“他们是假死?”

    虬髯客笑道:“自然是假的,这批狗头们的命长得很呢,没这么容易就死了。”

    李靖道:“有几个人是小弟刺伤的,一剑穿胸,血漂如泉,倒下后万无幸免,怎么居然会像没事人似的?”

    虬髯客笑道:“贤弟,你被他们愚住了,他们身披软甲,可御刀剑,衣服内以鱼肚盛猪血为伪饰刺上去后,鳔破血出,但实际却没有受伤。这是我操练手下时用以辨生死胜负的方法,中剑者必须倒下,这是规矩,但是与敌人战斗时,这一套居然也有奇效。有一次,我掠一艘夷舟,抵抗频烈,我们只得二十多人,遭遇顽抗,相持不下,于是我发出了一个暗号,我的弟兄们就一个个相继中剑倒下,等对方以为自己大获全胜时,他们突然跳起杀敌,敌方以为见了鬼,全无斗志,纷纷跳下海逃命去了”

    他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大笑起来,但见到李靖的脸上有着不以为然之色,忙止笑问道:“贤弟以为这个法子如何?我知道你一定会认为这不够光明”

    李靖道:“是的,虽然兵不厌诈,但非王者之师所应为。战阵之上,切忌行险,应以稳重为主。”

    “可是诸葛武侯亦曾以空城之计,吓退司马懿之大军。”

    “不错,但那只是无可奈何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武侯虽得逞于一时却未以之为法,而且那一战,后人也颇多争论,未尝以司马公之举为怯,后世论兵者,也有多人以为司马之退为然。战阵之胜负不争一时,蜀中究竟未能以诸葛之行险而保天下,魏氏却得司马之力而灭吴蜀,这才是真正的胜负之分。”

    这番话把虬髯客驳得呆了,默然片刻才诚恳道:“贤弟说得对极,我也知道我的行事不合正统,难望有大成,所以才想请贤弟相劝,把这些人交给贤弟从头加以训练,使他们能够成为一支真正的劲旅。”

    李靖又要推辞,虬髯客道:“兄弟,我们今天不谈这些,改日再深入研究,走,走喝酒去!”

    他拉了李靖与张出尘走向前厅,那儿早巳摆好了筵席,而且满满地坐了一堂,只有正中空了两张短几,相对而置,底下则是一张大红毡子。

    虬髯客自踞一席,让李靖夫妇并坐一席。

    这种席次安排很有意义,两相对立,说明了他们的地位与虬髯客是平行了,而且虬髯客自居右首,空出了左边的席次给他们,似乎还屈居其次。

    只不过今天是李靖与张出尘的吉日,让他们居上倒不觉得特别明显,所以两人都没有在意。

    坐定后,酒席就开始了,各桌上都有人来敬酒,他们对李靖与张出尘的态度十分恭敬,而虬髯客也一个个地介绍他们的职街。令李靖吃惊的是,他们都是一城或一地的总管,所领约为三四十人不等。

    以是而推之,这百余人所领的部属,就是几千人了。而这几千人,只不过是虬髯客所属的三分之一。

    由此可知,虬髯客的势力确实惊人。

    惊人的不是人多,综其所有,也不过万余人,这点人数尚不足以成就事业的;但是这些人分散于各地,一面从事商业之经营,一面还在从事于人员之扩充训练,甚至于各地军事的采悉,那就可观了。

    再者则是这些人的忠心,看他们的神情,似乎都将虬髯客奉若神明,随时都可以身殉。

    看了虬髯客的部属以及他把人员分散各地的用心,对虬髯客的所志已不难想像。

    李靖在心中盘算着,他知道虬髯客把班底丝毫无隐地介绍出来,也就是揭示了他心中的秘密,如果不入伙,就很难全身而退出了。

    李靖与张出尘都善饮,那些敬酒的贺客也很有分寸,大家表示过敬意就退下了。

    喜筵进行的很愉诀,很轻松,但也没有人喝醉。这使李靖更为惊心,因为他发现这一批草-豪雄,虽然没有受过军施的训练,却能有铁般的纪律。

    在长安打死宇文惠及时,李靖也跟着一批江湖上的好汉们作伴,如程咬金、尤俊达、秦叔宝等人。

    他们有的是一方之豪杰,有的则是占山为王的草寇,可是都没有这一批的深沉,可怕,因为他们有一个严密的组织。

    喜筵结束了,新人再度被送入洞房,却没有人来闹新房,那也是虬髯客授意的,他似乎著意在培养李靖的领袖权威,不让部属们过于狎近。

    掩上门后,张出尘看见李靖的神色不悻,好像有什么心事,乖觉地问道:“李郎,你似乎很不安。”

    李靖叹了一口气:“是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使我很担心,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是为了我擅作主张,认了张仲坚为兄?”

    “不是这个,我们从离开长安后,就一直在他的注意中,即使你不跟他攀上亲谊,他也会找别的理由接近我们,他根本就是专为我们来的。”

    张出尘低下了头,想了一下道:“虬髯客似乎是个可交之人,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这个我知道,以他对我们的种种,不仅是没有恶意,而且太慷慨了!”

    “他很看中你的才华。”

    李靖傲然一笑道:“娘子,不是我妄自菲薄,凭我胸中所学,只要有心求售,还不怕没有赏识的人!”

    张出尘娇笑道:“这个妾身很清楚,越公杨素就对郎君十分器重,一晤之后,立即就聘到府中任事,妾身也是因为心慕郎君高才而不耻夜奔,以身相托。”

    李靖轻叹道:“你们器重我跟虬髯客不同,你是为了依托终身,杨素则是用我巩固他的权柄,虬髯客却要我帮他图大举,取天下。”

    张出尘沉思有顷才道:“郎君,我们在一起虽已近月,但是从没有好好的谈过,今天倒是可以敞开来谈一下,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李靖稍稍想了一下也道:“好,我们已是夫妇,而且同在患难之中,自该生死同命,无所不谈;而且你不是个庸俗脂粉,对我们的将来,是该好好的策划一下。”

    张出尘很感动,也很兴奋,握住李靖的手道:“郎君,既蒙见重,妾身也不说空话了,今后我们不但生死同命,而且祸福相共,不管你作何决定,我一定全力支持。”

    李靖拍拍她的手背,挽着她的香肩,两人就在榻上并头躺下,眼睛望着帐顶。

    在洞房中,这本是绮丽缠绵的亲热情景,可是两个人所谈的话题却是十分严肃的。

    张出尘略略整了一下思绪才道:“郎君,对天下大势,你有什么看法?”

    李靖想了一下道:“现在的这个皇帝虽居九五之尊,但是懦弱无能,太子杨勇文弱无勇,也不是人君之器,倒是他的弟弟杨广颇有点作为,而且跟杨素走得很勤,大概是在笼权,以为将来作夺位的准备。”

    张出尘笑道:“郎君,看来你果真有些神通,居然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料透了。不错,杨广和杨素确是相互勾通作夺统的准备,设法先叫皇帝废太子,若是行不通,他们准备在皇帝殡天之时,以兵力夺权”

    “这种机密大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郎君别忘了,妾身在越公府中是参赞机密的亲信。”

    “妾身只是从他们的往来情形判断。不过虬髯客曾经潜入杨素的私室,取走一些他们往来的密札,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李靖一惊坐起,但又被张出尘拉得躺了下来,说道:“你别这么沉不住气,这跟你又没关系。”

    李靖道:“难怪虬髯客要暗中布署一切,原来他已算准了天下将有大乱,准备特机而起上!”

    “郎君,你认为天下一定会乱吗?”

    “我有个朋友狄去邪,曾得异人传授,精擅望气占星之术、预言休咎,无不灵验,他说在十年之内,天下必将有巨变,而后真主出现,始能大治而定,开秦皇汉武之后,前所未有之伟业。”“郎君!难道你也相信这一套吗?”

    李靖轻轻一叹道:“我本来是不大信的,可是他对我的指示一一都应验了,叫人无法不信。”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李靖道:“我是从三原到长安去的途中遇到他的,他先谈了一下天下大局后,又为我测了一下未来,说我到长安之后,事业小顺而大挫,因为我的云路未开,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十年之内,只宜静守待机。”

    “郎君志行远大,性情高洁,宁缺而不苟就,必须要在乱世才能发展所长,这种话不须卜卦,我也会说的。”

    “可是他又预说了两件事,一是我在长安可得佳偶。”

    “这也是容易猜测的,长安多佳丽,郎君又是翩翩一表人才,不乏佳人垂青。”

    李靖笑道:“他不是说我会有艳遇,而是说我会得到佳偶,你要知道我择偶极严,非得佳人如卿,我不会轻易俯就的,所以我得到了你,而且一见到你就知道找对了人。”

    “这就怪了,难道郎君是定好了模子,再把人往上对去,对合了才作决定的吗?”

    “那倒不是,但是狄去邪告诉我说意中之人,身着红衣,手执长拂,我一见到后,心神受震,结果我在越国公府见到你后,完全是那个情状”

    张出尘红了脸道:“难怪那天你一见到了我,就目光烁烁,死盯着我看,原来心中已有了底子。”

    “不!老实说,我已把狄去邪的话忘了,乍见到你,是真的为你倾倒,回寓后,才想起他的话来。”

    张出尘吁了口气:“难怪那天晚上,我到寓所来找你时,你居然毫不意外,好像算准了我会去似的,原来已是胸有成竹了。”

    “那倒不是。”李靖道:“只是看到是你,我才松了一口气。因为那天我刚闯了祸,准备出奔,然而城门紧闭,出城不得,我正在内心焦灼,怀疑狄去邪的预言不灵了,”

    “这又与狄去邪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说的老狄第二个灵验,他给我预卜休咎,说我在年初必有惊祸,叫我特别小心。不过又说不必耽虑,事情有惊无险,到时必有贵人相助,可保无碍。我那天跟大伙儿在忙乱中杀死了宇文惠及”

    “郎君,到底是谁打死的?我听说是个黄脸大汉!”

    “人家都动了手,不过我记得最后是秦叔宝一锏打碎了宇文惠及的脑袋,而放火烧灯楼引起混乱的则是我!”

    “所以大家都很注意你了。那场火烧得不小,有很多人受了伤,也践踏死了几个。”

    “对这我很抱歉,但我也是出之善意,在街道上,人又多又乱,官兵堵住了两头,而我那几个朋友全是亡命之徒,若是逼急了,他们性起,拼命乱杀乱砍,就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了。我放火烧棚,引起大乱,人潮涌向街口,官兵也不能再绪,我们也跟着脱身了。”

    张出尘笑道:“大将之才,每出奇而制胜,对你的才华我固知之已久,但是今天看你指挥布阵,才算是真正的领教了,好教人佩服,难怪虬髯客如此器重你!”

    “我能耐大着呢,今天只是牛刀小试而已。”张出尘叹了口气。

    李靖忙问道:“娘子!你又想到什么了?说出来给我听,别闷在心里。”

    “我在想:若是前陈有你这位大将,或许国祚不会如此快结束,天下也不是今天这付局面了!”

    李靖笑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一个朝廷之危亡,靠一个人是难以支撑的。前陈并非没有人才,但陈后主自己不是一块材料,兵临城下,他还和张丽华在宫中作乐,这种朝廷,怎么能持久呢?”张出尘道:“那时我也在陈宫,张丽华是我的族姐,我不是替她辩护,陈室之亡,怪不到她头上去,她根本就不懂得政治!也无法给皇帝任何影响!”

    李靖笑道:“没有人怪她呀!”

    “怎么没有?很多人论及陈室之亡,都说她蛊乱君王,沉缅嬉乐而致亡国,又说什么红颜祸水之类”

    李靖道:“那是些没见识的人说的话,还有一些则是陈朝的遗臣故老,他们自己没有尽到辅助君王的职责,推卸责任,赖在张美人的头上去”

    张出尘道:“这才是良心话,那时在陈宫中,消息全被外臣蒙蔽了,兵困金陵,杨坚带著大兵渡江围城,那些大臣居然还奏说大捷,后主与我堂姐于是设宴庆祝!”

    李靖道:“你族姐是个女流,不去说了,陈室之亡,后主却难辞其咎。一个君主,对国家战事应该特别关心,断不可交给二个人去处理的。”

    张出尘轻叹道:“后主只是个懂得享乐的纨绔子弟,那里懂得治国?不去谈他了,只说眼前,你看虬髯客,是不是个人杰呢?”

    李靖道:“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个侠盗就这么大的事业,必然会有他的条件。”

    “你认为他将来能入主中原吗?”

    李靖摇头道:“不能。狄去邪说过:正是潜龙勿用之象,真命之主,尚未有发迹的徵兆!”

    “这种预言之说,究竟未可全信。”

    李靖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照我的观察,虬髯客行事的魄力虽是惊人,但威望不足”

    “怎么威望还不够,他的弟兄对他都是忠心拥戴的。”

    李靖道:“这个我知道,但是也仅仅是他的几千名部属而已,天下却有亿兆百姓呢!他但知功利在握,却没有为天下众生作过一些打算。这是他眼光和胸怀都太狭隘之故,所以他虽然看来龙眉凤目,颇具帝王之仪,但恐怕不会是中原华夏之王。”

    张出尘呆了一呆才道:“郎君,那就不太妙了。他对我们如此器重,你却对他持这种看法”

    李靖轻叹道:“我正想跟你谈这个问题。眼前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得太率直,伤他尊严,但是我不可能帮他成事的,最好你以兄妹之情,在私谈中约略地点他一下”

    张出尘苦笑道:“难人都推给我来做。”

    李靖拥住她笑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此较适合,我不与他共事大业,但他这人仍是慷慨可交。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如果我跟他当面谈,话不投机,很可能就要撕破脸了。你以兄妹之谊跟他谈家常,可不致伤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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