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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出很远,仍能听到鹃姨时隐时现的泣声,远远勾起某年我出城时到了驻地仍能听到的,站台上火车那长鸣不息的汽笛的记忆。

    不不,汽笛声似乎更尖锐些,伴着淡白的蒸汽和骚乱的人群,呜鸣声在夏日的腻风中弥漫开来,连带呼吸都是滚烫的。

    那次之前覃夕被单派到不知哪里去了,无言又不巧出了天花,便是我与无用去的。

    车过站时,那人已经死在某节车厢里,面容详和如眠。

    我下手依旧干净利落,带着无用顺利过关,天衣无缝。

    隔着栅栏,外面的都市物华天宝,市面繁盛,却待见车再缓缓启动,载着那具新尸轰鸣着前奔,在朗朗青天下渐从一条苍翠的线变为一个墨绿的点,我们才安心离开。

    却被一只小小手拉住我的衣角,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穿着藏蓝的粗布衣服,有一头短短的棕褐色卷发。

    在车上,她坐在我斜对面,在位置上总是不安分地乱动,片刻不停,不时挥着两只连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的白嫩小手,却每每被她那脸色憔悴,衣饰凌乱的母亲按下。

    她母亲的腰间别着一块褪了色的艳红纱巾,太过招摇醒目,便留了印象。

    彼时她咬着指甲,甜甜一笑说:“姐姐戒指好漂亮,里面还能弹出针。”

    无用听了嘴角微微一抖,我示意他稍安勿躁,取下中指的素银卧蝉戒指,蹲下来递给那女孩,柔柔说道:“小妹妹,你看错了。”

    她不信我,拨弄半天,终是气馁,撅着嘴把戒指似赌气地塞给我。

    我拍了拍无用的肩,示意他走。他微松口气,待我们齐齐转身,身后传来的是孩子稚气却笃定地童声,如一道晴空里乍起电芒,劈头盖脸炸脆了我的脊骨。她喊,我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她说。

    车厢里鱼龙混杂,人情危浅,各怀心事。死了一个讹人钱财的老千,即便是当时就露了破绽,至多引起一阵骚乱也就罢了,何况我运斤成风,自以为精湛。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原来世间真有清澈法眼。

    奇巧淫技,只能骗得了一些凡夫俗子而已。

    那一刻心上恍过一个沉甸甸的念头,我们这一帮替人瞒天过海的人,也定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命,一劫又一劫后亦不见得有好下场。

    如我们这一脉,真如故事里那只金玉其外的橘子,里头一点点无可救药地败坏上来,随意一触手上就沾染夹杂了着令人生厌的粘絮。

    我在夜幕如遮里,是一步也不肯走快。耳垂上一对玲珑剔透的翡翠双叶坠子总是撞在一起,发出清越灵动的声音。那是早上还想着与她许久未见着了,特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此刻颓气地一把将耳坠抹下冷冷地握在手里,微微用力拉扯下一双耳垂有些肿辣了,却于心间默念着把话圆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听也都是豁着个口子,怎么听也觉得想笑个痛快。这一趟“奉旨扯谎”,我又要骗谁呢?四哥?我自己?

    原来充其量不过是在烂得较深的地方拉起块布,掩一掩,求一个表象的平和,如此罢了。

    待回了屋,上了楼,胸口如撕裂了一道口子却还噗噗跳得紧实,陡然往上一提继而重重向下一落,忐忑间连着气息都是短促不堪的。这个样子若站在他面前真透明成了一尊玻璃像一样,哪里还藏得住什么话。

    可四哥房里的灯却是歇的,心忽地一翻,多少带着些侥幸。

    却一偏首,见覃夕房里灯火通明,又一深黯。

    推门而入,却见只是覃夕一人伏在案上,专注地看些什么。

    “四哥呢?”我一惊一乍间仿佛历了大阵仗,虚弱问到。

    覃夕听见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我自床沿坐下,摸着我的额头问道:“怎么了?怎么流冷汗了?”

    “说,说四哥被你稳住了。”我抓着他的手如汪洋里抓住了浮泡,这样急切地需要一粒定心药丸。

    他摇摇头,唇畔浮了点笑意,说道:“你也太过小看老四了。他什么也没问,既没问起你,也没问起梅。”

    “那他人呢?”我半分不得松懈,疑云四起。他虽然冷静的一个人,今日这样特殊又不得不叫我疑心了。

    他转身倒了杯热开水,“去后山了,吩咐我们这几日不用去找他。”脸一扬,遂又笑道,“我觉得他真是病得不轻。后山什么都没有,平时也就算了,这种天还跑去吹风。”

    我毫无精神地接下他递来的杯子,白瓷的杯壁转瞬已被开水烫得有些捧不住了,沉沉应了句“是吗?”,恍恍惚惚低头猛得从杯子里灌了一大口。

    “当心烫!”我在覃夕地疾呼里把水喷得到处都是,手中那一杯子在惶错间也是抓不住打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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