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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夏至一到,江南小镇就进入梅雨季节了,那连绵不绝地雨,在这时候更显现出画中江南了。走出两层砖木结构的房子,撑开一柄油纸伞或油布伞,油纸伞上总是有一个纤秀的女子,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服装,头上戴一朵小红花,素与艳之间竟然能配的如此合理,而执伞者也是一位女子,也是那般纤秀,仿佛弱不禁风,却又从脸上透露出那份顽强。

    出了后门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埂上的泥土在细雨的浸润下成了熟透了的浆糊,那绿色的雨靴,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眼光穿过雨帘,景物忽隐忽现,恰似国画中的重淡相间的墨,在随意泼洒中,显出山和水。

    外河因江水倒流变得一片浑浊,而内河的流水因山涧小溪灵性变得格外清澈。所谓的泾渭分明在这儿得到重现。

    横卧水上的小桥,宛若一道无彩的虹。桥下那片硕大的河滩,被柔软的河水包裹成一个放大的逗号,漂浮在水面的绿草成了天然的屏障,这才是野鸭最好的栖息地。它们把一枚枚白色的蛋,就下在这片沼泽之中。草丛中游动着鱼和虾,让鸭儿渐渐胖壮起来。不知不觉之中,会有一只只小野鸭从蛋壳中挣脱出来,淡淡的嫩黄,让毛绒绒的小家伙,变得更为可爱。

    一只只小乌蓬船,这些船儿真的太小,所以被称为小划子,船上那么一大家子,就蜷缩在那儿。他们都是江苏盐城的,从长江逆流而下,来这小镇时船上早就装满了一船黄鳝,靠了岸,便有镇上的水产站用鱼篓把黄鳝装好,一篓一篓的过称,然后让人抬到街西头的站里。

    每次过称都是站里的王师傅,矮矮的个子,胖胖的身躯,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没酒的时候,总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在那样的年代里什么都凭票供应,酒当然也很紧张。但王师傅那只装在裤腰袋里小药瓶,总是藏着酒。其实王师傅是个大好人,家在市里,只身一人在小镇工作。他加工鱼的技术很高,比如加工黄鳝,用一片小刀,放在一长凳子用一只脚压住,一条黄鳝在他手中,就那么一划就好了。

    小镇也有自己的渔民,主要的有两个大户人家,一户姓沈,一户姓李,他们本来就在船上生活,后来家庭人多了,每户都有几十口人,就在河埂边上用土垒起墙壁,用稻草盖成屋顶,冬暖夏晾。鱼汛期主要劳力全都上船,涸水期就把那渔船翻过来搁在河滩上,带着猎狗到山里打猎。两户人家后来还成了联姻。另外,他们在两河交汇处装了一只很大很大渔网,叫作罾,放在河中间,这儿的人称为扳罾的。夏天大人、小子吃过晚饭喜欢站在河边,看着他们操动着辘轳,那些鱼呀虾呀一网一网的上来了,有些能网上一条上百斤的大鱼呢。

    只要雨儿一停下来,放假的孩子们就从桥边下河,游到离岸边几百米远的河滩上,去找野鸭蛋,只要他们一上滩,那些野鸭慌忙四处飞跑,总是使水面上泛起一串串很长很长的浪花。

    二、

    一、二十棵大树很自由地生长在这片高坡上,犹如做操的人群,伸展着枝干和树叶,在天和地之间形成一大片绿荫。小草在风的帮助下随意地摇摆着身躯,无名的小花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深绿和浅绿。

    树林前面是镇上的小学,那朗朗的读书声,常常在树丛中缠绕着,把这原始和未来融洽地结合在一起。

    树林下面是一个池塘,池塘里布满了菱角秧,在夜深人静时能听到鱼儿啃吃菱角秧发出的啪啪啪的声音。

    池塘那边就是农舍和稻田了,鸡鸭鹅,猫和狗,组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放暑假了,知了就在树枝上不停地叫着,这叫声把那些穿着一条或黑或蓝色裤头的小孩吸引来了,他们赤裸着的上身在太阳光的洗礼下变成古铜色,雨水淋在上面一滑就到地上了立刻消失了。他们来到树下总是带着竹竿,用蜘蛛丝做成一个网,来粘知了,知了有时变得也很精,只要看见那竹竿一伸上来,就“知”一声,飞走了。孩子们边粘边嘴上哼着童谣:“知了叫,割早稻,早稻黄,卖老娘,老娘老娘,你不要哭,一担欢团,一担肉。”

    大寺后的小路边,那只沉睡了多年的钟,早已长出了斑斑点点的铜锈,也许它在睡梦里依然还吟唱着宋朝大诗人杨万里的那首宿峨桥化成寺:“一溪秋水一横桥,近路人家却作遥。柳绕溪桥荷缠屋,何须更着酒旗招。”那化成寺早就被岁月无情的冲走了,只留下这只钟了,是苍天善解人意吗?总给人留一些追梦的依据。

    燕子滩那座古老的庙宇也渐渐消失了,它和全县十景之一的“峨溪烟柳”一道在不知何方的地方再现出杨万里坐一叶扁舟顺江而下,饮一壶龙井,低吟着过石硊渡:“峨桥小渡十里长,石硊小渡五里强。斜风细雨寒芦里,下有深潭黑无底。渡船劣似纸半张,五里却成一千里。中流风作浪如山,前进不得后进难。隔溪市井只咫尺,安得飞堕于其间。大江风涛堪著力,小渡风涛更无格。咫尺性命轻于毛,只恐一毛犹不直。”的历史画面。

    只有那座高山依然耸立,松涛依旧,溪水常流,山顶上的那口老井,还是那样清澈和甜蜜,那郁郁葱葱的茶林阶梯般的整齐的排列每座山峰里,白云总是伴随着它迎接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小河总是缠绵在它的脚下,那般眷念,那般恋恋不舍,犹如一对永远相依为命的恋人

    一首哼唱了几百年的耘田歌从绿油油的稻田里舒缓地伸展,飘荡。那粗犷的、高昂的韵律,带着一股浓厚的泥土芬芳,让那些洗衣的小媳妇、大姑娘手中举起的捶棒不由自主地停止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优美的舞蹈姿态。那些不平静的心不知是被水中小鱼儿亲吻水中的脚和腿,还是被那歌声震憾而致。她们的思绪又在梦幻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草垛旁、树林中、花丛里、小河边难忘的甜蜜。

    江南小镇,无论岁月如何流淌,那水依然甜蜜,那山依然常青,那日子还是犹如旋转的磨盘,始终在流淌成熟的硕果。

    三、

    梅雨季节的江南当然是阴雨天多,晴天少了。天一放晴,放假的小孩,常常在甜蜜的梦中被大人叫醒,然后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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