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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铁心是在以本门“血罩”功,抵抗着攻心的毒气,那双膝银针似乎对他帮助不大,只是他仍然倔强地忍耐着。

    轻轻哼了一声,他咬着牙道:“还好弟子还忍得住那个红衣人让弟子转告你老,说他们是来向你索讨四十年前的一笔;日账来的。”

    冼冰突地呆住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两眼发直,不说一句话,每个人的心情也就越加地感到沉重。

    良久,冼冰才像是转过念头来,他点了一下头道“这应该就不会错了是她!‘丹凤’水红芍!”

    一刹时,他面色如土,舌桥不下“丹凤”水红芍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瞠!

    往事如潮,在他追忆四十年前的那件痛心往事时,犹不禁使得这位岳阳门的前掌门人不寒而栗!

    丹房里静俏悄的,在突临大敌的此刻,每一个人都不啻死了半截,在魂飘魄离的梦境中生存着,那么多双眸子,居然再也看不出昔日所含蓄着的锐气精芒,只是沉沉垂死,一番暮气!

    “一鸥于”冼冰像是三魂悠悠地又回到了现实。

    “谢师弟。”冼冰转向身侧的“混元掌”谢山,喃喃他说道:“你应该还记得这个人吧?‘丹凤’水红芍”

    “混元掌”谢山打了一个冷战,躬身道:“属下不敢忘怀”

    “那么你看可是此女?”

    “这个”谢山不寒而栗地道:“属下不敢断定,经师兄这么一提,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女人,如今还活着吗?”

    冼冰惨然道:“愚兄既不曾死,又何怪她尚在人间?”

    另一位长老“采”堂的“醉八仙”段南溪,聆听到此,忍不住趋前一步,插口道:

    “老宗师你们说的莫非是数十年前,凤凰山遇害的那个女魔头水红芍?”

    “一鸥子”冼冰目光一转,看向他,苦笑道:“段师父你也知道这个人吗?”

    段南溪道:“属下怎能不知?如果属下记忆实在的话,尚还记得当年老宗师你老曾偕同当年六位故友,你们七个人,不是在‘凤凰山’火焚了这个魔头,怎么又会?”

    冼冰喟然长叹一声道:“段师父你的记忆不差,这件事情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段南溪一怔道:“这么说,‘丹凤’水红芍火焚丧生这件事是真的了。”

    冼冰颓然摇了一下头:“那是假的!”

    能够听得懂他们之间这番对话的,也只有在座的三堂长老,而此刻,三堂长老却都怔注了!“混元掌”谢山与冼冰乃是同门一系,谊属师兄弟,故此以兄弟见称“醉八仙”段南溪与“摩云手”孔松却是同宗不同门,故而以“宗师”见称。其实“混元掌”谢山较这位退休的前掌门师兄要小上十五岁,一身武功半成于这位师兄的调教,嘴里虽以师兄见称,事实上却敬其胜于师尊!听了冼冰的话,谢山不禁也怔住了!

    “师兄”他喃喃地道:“这话到底该怎么说?”

    “一鸥子”冼冰苦笑道:“这件事莫怪你们不清楚,事实上悉知当年凤凰山实情的,仅仅只有我们七个人而已

    “武林七修?”段南溪冒了这么一句。

    冼冰点点头,没精打采地道:“不错!‘武林七修’这是当年江湖上对我们七个人的称呼”

    “师父!”无双剑李铁心喘息着道:“这件事弟子从来不曾听你老人家说过请即赐告,以释愚昧才好!”冼冰“啪”一声合起了手上的玉龙剑,瘦削面颊上,带出了无比的凄苦表情!

    “我会告诉你们的”

    显然是一件令他极为痛心、也是极难启口的一件往事,只是被眼前情势所迫,他不得不吐出实情。

    冼冰又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才喃喃地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为师也不例外!

    这件事是为师生平所干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现在追忆起来,仍然使我后悔沉痛不己

    也可能是我的一念之仁,才会留下了今日的后患,我固咎由自取,却害了你们

    说到这里,由不住语气哽咽,竟自落下泪来!

    “无双剑”李铁心痛心地道:“你老人家何必这么说,这件事只怪弟子无能不足维护本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弟子对不起你老托咐之恩,更对不起我岳阳门历代宗师”

    说者伤心,听者动容。想到了临身的大祸,每个人更不禁由衷地兴起了悲哀,一时垂首落泪,伤心不已。丹房里,传出了一阵呜咽之声,宛若楚囚对位,哪里看得出半点生气!悲惨的气氛继续蔓延着,每个人都陷于恐惧的沉思里,空气阴沉得可怕。一种大难临头的不佳之兆笼罩着,想到切身处,人人都木讷三分。

    “老宗师。”说话的是侍立冼冰身边的一个黄衣少年,他并且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咳嗽。

    这声咳嗽,不啻黄钟大吕般地在每个人耳鼓震撼了一下,所有的目光,几乎在同一个时候,齐向着这个黄衣少年集中。说来奇怪,居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对这个少年感到生疏,甚至于连他的名字也叫不上来。也难怪,说起来他只是派来服侍冼冰起居静坐、本门中的一个末代弟子而已!

    尹剑平!

    他来本门似乎为时不长,不足三月。掌门人李铁心第一眼看上了他的文静,他虽然不是本门嫡系,但却是来自第一高门“双鹤堂”的门下。双鹤堂堂主修书推荐,李铁心也就破格把他留下来,要他在“白塔”先敬师八月,再观后用。

    尹剑平在众人目光逼视下,并不拘涩,他向着当前的冼冰深深一揖,道:“老宗师,你老人家还没有说出当年肇事之因弟子愚昧,以为眼前时间宝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共图良策的好!”真是一针见血的金玉良言。

    话是再简单不过,道理更是人人懂得,谁都会说,只是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可就大不简单!

    “一鸥子”冼冰枯涩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频频点头道:“剑平,难得你这个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尚能临危不乱,你说的不错,老夫却是眼前方寸已乱,那是因为老夫是此一事件的过来人,深深体会出此一劫难的不能幸免与可怕!”

    他顿了一下,接下去道:“四十年前,武林中曾经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那个女人‘丹凤’水红芍!”

    冷笑了一声。他娓娓道来:“这个水红芍的出身来历,江湖上传说不一,有人说她是来自青海‘达里木’,有人说她是来自西昆仑,总之,这些都无关宏旨,令人不解的是她的武功怪异惊人,大大有别于各门派,尤其惊人的是此女独擅一种怪异的毒功!”

    “七步断肠红!”说话的是“采”堂堂主段南溪。

    “一鸥子”冼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七步断肠红,这不是一种毒酒,而是一种骇人的毒功,这种毒功如果混合我先前所说的那种‘含沙射影’的内功共同施展,其效力则更为显著,能使人身中此毒后,七步之内七孔流血而亡,故名‘七步断肠红’,直到如今为止,武林中甚至于还不曾有人考究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更逞论防止之法了。”

    “无双剑”李铁心听到这里,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嗟叹,在场各人,凡是目睹着方才门外那一场怪异之战的人,无不心内雪然。至此,那轿内神秘少女,与冼冰口中所说的这个“丹凤”水红芍,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甚为明显,那致人于死地的玄奥功力,无疑的已是昭然若揭。

    “七步断肠红”!每个人心里,都不禁重复地念了一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种阴森的恐怖!

    “一鸥子”冼冰在先前的一度惊惶失措之后,现在又复变得惯常的冷静!

    他冷冷地接下去道:“但是,你们绝不会想到,这个水红芍她最厉害的地方,并不在她奇异的武功和无人可以化解的‘七步断肠红’,而是”

    冼冰不胜叹息地摇着头。

    掌门人以次,每个人都凝神倾听,无疑的,那个叫“丹凤”水红芍的女人,已紧紧扣压住了他们的呼吸。

    冼冰脸上现出了一些不自在,他喃喃地道:“那是她的美色!”

    女人的美,在任何场合里提出来,都应该是属于轻松一面的,然而此刻,由于心情的迎异,在大家聆听之下,居然没有一点点轻松的感觉,反倒更为沉重!

    “一鸥子”冼冰看了各人一眼,轻叹一声道:“那是一种出奇的美,美到使任何男人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

    下面的话,他却是碍于出口,顿了一下,才喃喃地接道:“因此,江湖武林中,许多人都沉迷于她的美色,陷泥足而不克自拔,毁家毁身,而甘心充作她为害江湖的奴役

    此女貌美如仙,但心如毒蝎,一旦达到目的,即翻脸无情,对其面首任情杀戮,形成当时最可怖的粉红色陷阶,这才有后来的武林七修挺身而出,为江湖主持公道。”

    掌门人和三堂长老俱都知道这位前掌门人早年义结江湖,风度翩翩,美如子都,正是“武林七修”之一。似乎听到了这里,才有些眉目。

    “一鸥子”冼冰表情至为沉痛,苦笑了一下,脸上现出至为尴尬的神态,顿了一下,才接道:“那时我年事尚轻,阅历不深竟然为她所乘,如非事后觉悟得早,险些做了岳阳门的罪人!”

    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很明显的,这位前掌门人当时也着了那个女魔头的道儿,为她的美色所乘,本门中人俱都知道这位前掌门人是本门振衰起疲,建功至伟的一个人,本门之所以有后来的声望,也多得力于他的坚定和威望。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任何人也难以相信他的早年,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不足为外人道及的一段隐秘。

    故事的发展,显然已迫近眉睫。

    冼冰冷冷地接道:“我当时确是鬼述了心窍主要也是由于水红芍看来对我的情有独钟,我当时总以为她并非是一个如外界所传说那般行径的女人,因此迟迟不肯对她下手,这件事颇不为其他六位兄弟所谅解,闹到后来几至于起了内证!”

    他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颇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伤,银色的双眉频频颤动着,细长的一双眸子,蕴含着无比的沉痛,似乎到现在,他还弄不清昔年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段情爱的真伪。

    “直到有一大,我们兄弟里的二人先后遇害,验尸证明是丧生在水红芍的‘七步断肠红’下,才使我醍醐灌顶,决心为二位已死的拜兄复仇雪恨!因为只有我与她最接近,当时就决定由我出面设计约她中伏。”冼冰缓缓地接道:“那一天在凤凰山,我们五人布下了大罗地网,在迂回曲折的地道里布满了引火之物,地道一端的出口,也都先行设法严密封锁,遂即由我出面诱她入洞。”

    说到这里,冼冰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水红芍活该有此一难,她平日为人最称精细,想不到这一次竟是大大的失察,而着了我们五人的道儿,直到发觉不妙时,已是进退维谷,大拜兄石子奇一声令下,各人皆将事先藏置的火种引燃地道里的干柴,大火顷刻而起,火龙也似地蔓延开来。”

    冼冰呆住了,不再出声。

    “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忍不住道:“师兄这么一来,那个水红芍焉能有活命之机?”

    冼冰苦笑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说的不错,她原是不应该再活着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在她临危之际,打开了地道的出口,她必然是死定了!”

    “师兄是你?”谢山瞠目结舌,百思不解地道=你老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冼冰缓缓垂下头来,他轻抬袍袖,在眼角上揩了一下,各人才忽然警觉到这位前掌门人,被誉为本门“宗师”的老人,竟然不胜伤情地淌出了眼泪!

    微微摇着头,冼冰惨笑着道:“大火引燃时,我清楚听见她痛苦的呼叫声,并且不时地叫唤着我的名字,诉说对我的真情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才为她打开了地道的出口

    可怜她虽然逃得了活命,却将一张闭月羞花的玉貌,烧得惨不忍睹,一头秀发也付之一炬而化为飞灰,就那样,她象鬼也似的凌厉,叫嚣着冲门而出,一去不返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踪影了。”

    空气短时间呈现出一片静寂,各人这才明白此一段事件的本末。

    冼冰苦笑道:“我知道她恨我虽然事隔四十年,只是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时,内心总会兴起无限的内疚,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奔出地道时的狼狈凄惨情景,忘不了当时她注视我的眼神,虽只是匆忙中的一瞥,也令我永世不能忘怀。这些年来,我也常为这事责怪我自己,直到如今为止,我还不知我是否错了!”

    “无双剑”李铁心喘息着道:“这是她为害人间自落的下场,师父己对她网开一面,她焉能责怪你老的不当?更没有理由,在事隔漫长的四十年之后,兀自上门复仇

    太不应该了”

    各人都抱持与掌门人同样的看法,纷纷随声附和。冼冰却独持异议地摇着头,他是这一事件的当事人,自有排斥众议的理由。

    “不!是我错了!”冼冰沉痛地道:“你们不能怪她向我复仇,只能怪我当时狠不下心来,如果我听令她的哀求呼唤不理睬的话,或是与四位拜兄一样,引火之后即行离去,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呼叫也好,偏偏只怪我对她难忘故情

    “你们都不是女人!”他继续道:“所以你们不会了解女人,尤其不会了解一个很美女人的内心思维。事实上,一个很美的女人,她所爱惜美容的程度,可能有甚于生命,所以,我在水红芍遭受毁容之后才救她出困,本身就是一项极大的错误,还有”

    冼冰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如果当时水红芍在地道被焚烧时,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我的这种作为,在她看来,便是忘情薄义!一个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男人的欺骗无情!我何不幸,却把这两种女人视为十恶不赦的大罪,都集于一身。所以,水红芍苟活人世一日,她必然不会放过我的,不幸的却是连带地害了你们,害了我岳阳门数百年来相承不断的千秋大业!”

    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不觉老泪纵横,婆娑滴下。

    李铁心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咳声,他这时看上去很不好,一张脸想系因为过久闭穴的结果,已经变成了猪肝颜色!只见他上胸剧烈地起伏着。

    “师父!”他频频喘息着道:“本门三百年基业,不能就这么毁了你老人家务必要想一个法子拯救本门这步劫难弟子弟子只怕”

    冼冰只顾追叙着那段痛心往事,倒不曾注意到眼前李铁心的情形,这时乍然惊觉,不禁猝然一惊!

    他身躯前探,一把抓住了李铁心手上脉门,惊惶地道:“不要开口出声!”

    五指触处,只觉得对方脉象宏大,跳动剧烈,身上奇寒似冰,分明已现危急,情急之下,正思以本身内力贯人,以补充他亏损的元气,但其势已是不及,只见李铁心嘴张处,一口鲜血箭也似地喷了出来,身躯一歪,全身顿时萎缩下来!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大吃一惊,纷纷趋前“一鸥子”冼冰惊呼一声,左掌探处,已按在了李铁心顶门之上。在他真力灌注之下,李铁心全身起了一阵疾烈的颤抖,霍地睁开了双目,像是忽然振奋了一下!无奈伤毒过重,眼前已是回天乏术。

    紧接着,数股紫黑的血液分别由他七孔内淌了出来,眼看着他怒凸的一双眸子,几乎是要夺眶而出,一滴滴紫黑色的血液,却是由瞳子里向外滴出!看到这里,即使是最能自持的人,也不禁为之毛发耸然,打心眼儿里滋生出一片寒意!

    “一鸥子”冼冰悲惨地叫着:“徒儿你死不得是为师害了你”他原想以本身真力补足李铁心元气所耗,却不曾料到反而加速了对方死亡!目睹着自己最心爱的衣钵传人,本门中最具前途的一位掌门人,在死亡瞬息间的痛苦挣扎,冼冰整个的心都碎了。

    “徒儿”他嘶哑地叫着:“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死”字刚出口“无双剑”李铁心忽然大吼一声,足蹬处,一具香炉“哗啦啦”倒翻在地,他魁梧的躯体一下子变得了毕直,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围拢上去。李铁心眉剔目瞪,面如墨金,已是一命呜呼了!

    值此同时,只听见“一鸥子”冼冰发出了悲怆的一声呼叫,整个身躯立时向后倒仰了下去。侍立他左右的那个黄衣少年尹剑平,慌忙纵身扑前,大惊道:“不好!老宗师昏过去了!”

    面临着此一刻惊地动天的大变,岳阳门老少两代弟子,俱都吓傻了!黄衣少年尹剑平,不顾一切地抱起了冼冰的身子,平放在丹室内的石案上,谢山,段南溪,孔松,七名弟子,全都拥了过来。

    谢山老泪婆裟地重重顿足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

    段南溪力透双掌,倏地向着老人两肋气海俞穴上一挤,后者就像猝然为雷电击中了般的一阵子急颤,倏地睁开了一双眸子,紧接着,他大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浊痰,瘦削的面颊上,起了一阵红潮。

    “混元掌”谢山忍不住痛声位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一鸥子”冼冰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泪泪淌下来。

    “摩云手”孔松悲切地道:“老宗师请以本门为重千万珍重!”

    年轻的一代弟子,在目睹本门连番大变之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惊魂甫定,悲从中来,都不禁悲泣起来!在一片哭声里,冼冰缓缓睁开了眼睛。想是内心过于悲痛,以至于引起了急发的症状,看上去他那张脸,似乎变得扭曲了,自眼角以下,半边脸斜斜地向下用力拉着。

    他语无伦次地断续道:“岳阳门完了我不行了各人头上就像是响了一声焦雷。顿时作声不得,倒是那个黄衣弟子尹剑平,尚还能勉强自持住,他上前一步,力扣着“一鸥子”冼冰的脉门,后者在内力灌输之下,似乎精神微微一振!

    尹剑平涕泪交流着,道“老宗师.请你告诉我们,岳阳门今后将何以自处?”

    冼冰扭曲的脸上,带出了无比的凄惨,微微摇了一下头,他缓缓地道:“覆巢之下

    岂有完卵岳阳门完了,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混元掌”谢山热泪迸落着道:“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跟他们拼了!”

    “那是没有用的。”冼冰惨笑着道:“来人如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个水水红芍的弟子,那就不得了,只怕今后整个武林都将要遭劫受害”

    黄衣弟子尹剑平注意地聆听着,他虽伤心,但表面上却不十分显著,他也震惊,但不失理智!

    “老宗师!”尹剑平沉声说道:“照你所说,这个世界上莫非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够是那个水红芍的敌手了?”

    “难”冼冰有气无力地摇着头:“太难了我不敢说没有但就我所知还不曾有一个人孩子你死了这条心你们”

    他的眼睛转向三堂氏老以及七名弟子,扭曲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死灰色!

    “听我的话忘了这件事,”他喃喃地道:“逃命去吧,晚了怕来不及了”

    各人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片阴影!

    “一鸥子”冼冰喘息着,作出一个想要欠身坐起的姿态,尹剑平忙把他身子扶起来,用自己半边身子抵住他的背,只觉得宗师整个身上,俱都为汗水湿透,分明真气已散。在一个终身修为武功的人来说“真气涣散”就是命丧黄泉的前奏,换句话说,这位老宗师眼前已注定了必死的命运!对尹剑平来说,这一个发现,真使他大吃一惊,内心尽管惊恐万状,外表却越加的沉着,他想到冼冰的忽思坐起,必然有重要的话要关照,此刻如把冼冰伤情道出,必然徒增混乱。却是与事无补!说不定更加速了冼冰的死亡,是以尹剑平不曾道出。

    “一鸥子”冼冰一双眸子,先注视着三堂长老,遂即又移向七名弟子。他喘息着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逗留了一刻,仿佛急欲要观察出一些什么似的,看着,看着,他不禁又淌出了眼泪!

    “混元掌”谢山似乎由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妙,他惊异地道:“师兄,你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一鸥子”冼冰颤声说道:“不不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花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事”

    各人俱吃了一惊,感觉到一派阴森!

    谢山汗毛耸然地道:“师兄,你看见什么了?”

    冼冰全身颤抖着,那双迷离的眸子不停地在每个人脸上观察着,形态越加的惊吓,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不不我看错了”他不停他说道:“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睛花了”

    忽然,他眼睛接触到了身后的尹剑平。

    这个人,居然使他紧张的神态忽然定了下来:

    “噢!”他长长地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剑平,你过过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尹剑平顿了一下,心知冼冰这么做必有原因,当下应了一声,把身子转向老人正面。两张脸至为接近,冼冰的那双眸子,在一阵震惊之后,忽然展示无比的喜悦!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欣慰,和先前的那种惊恐截然不同。面对着他的这个少年尹剑平,有着沉毅的一张脸,发黑而浓,目深而邃,在举座皆惊的现场,只有他还能够保持着原有的一份镇定。然而这些似乎并不是冼冰所要观察的,他流离的目光,只是注视着他开朗挺出的印堂,继而观看他遗飞的双眉看到这里,冼冰脸上的喜悦,益加显著表露出来,他抖颤着伸出了一只手,扳在了这个一向并不十分重视的弟子肩上,这时他喘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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